第47章 献俘
回京献俘的队伍足有十里长，近千人的俘虏，加上押送的军官和仪仗，数千人在北京城的大街上延绵不绝。最前面高头大马、威风八面的是赵福将军，街道两侧是围观的京城百姓，还有临时前来当差的顺天府衙役和奉旨迎候的部分朝官。
这是朱见深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军事行动，按照随军御史记录，此番平叛，赵辅将军指挥有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敌或束手就擒，或望风归降，计斩首四千，俘虏千人，生擒敌酋，取得了彻底胜利。
侯大狗单独关了一个囚笼，带了脚镣，固定了双手，长发覆面，隐约能见脸上、额头有纹身。北京城的百姓，什么样儿的囚犯没见过，但还真没见过据传能绕藤飞升，在丛林中如猿猴穿梭的人，追着侯大狗的笼子看。侯大狗的头发又长又乱，遮了整个脸，看不清楚。有个胆大的，眼见队伍要过去了，还没看清侯大狗是个光脸儿还是麻脸儿，瞅准扔了一个鸡蛋，正中侯大狗，众人随即欢呼。鸡蛋惹怒了侯大狗，侯大狗一甩头，怒目圆睁，喉咙还发出咆哮声，扯得锁链哗哗作响，吓得众人不敢再靠近。侯大狗一脸凶煞之气，眼里透着凶光，面部纹满了花纹，果真不一样！
看侯大狗在笼子有些骚动，押送的军护，抄起刀鞘就是一顿捣，侯大狗才安分下来。街上负责维护秩序的衙役，又把围观的百姓往两边拢了拢。献俘的队伍，徐徐前行。后面囚车里的俘虏，不像侯大狗一样还能使蛮力气，都焉了吧唧地，兴许是在等死。
国子监学生张连也在人群里看热闹，敌酋侯大狗是不敢多看，过不了几日就得斩首，青面獠牙的，夜里做噩梦。张连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有些可怜，眼里纯真之气还在，按照囚车次序，紧接着侯大狗的俘虏，若没有皇上恩旨，也是活不过几日了。张连盯着小姑娘，小姑娘也盯着张连，张连突然见小姑娘喉咙动了一下，张连一看自己手上的馒头，她饿了。张连趁衙役和军护不注意，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馒头塞到小姑娘手里。
不用想，随车的军护，拔刀出鞘，架在张连脖子上，一招制服，交给立即靠上来的两个衙役。两个衙役见他是个柔弱书生，只是送个馒头，叉了，丢回到人群里。“再敢靠近，小心挨板子！”张连摔在地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姑娘跪在囚车里，给张连磕了一个头。张连仰坐在地上，还挺高兴，一直目送囚车远去。谁能想到，这一个馒头，救的是来日皇上的亲娘，而这冒险送馒头的，竟是来日皇后的亲爹。
小姑娘拿了张连的馒头，自己竟然没吃，马上就送到另一个老囚犯手里。这老囚犯是李文福，小姑娘是甜妹。一路颠簸，李文福一息尚存，命不久矣。李文福给甜妹撕了一口馒头，自己也塞了一块进嘴，还没咽下去，就死在囚车里。
囚车队伍逐渐远去，张连在街上一人独行。
忽然，一个算卦打扮的白须老人喝住他。
“先生，留步，请老朽为你卜上一卦，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张连无意卜卦算命这些事，只得抱拳说：“老先生莫怪，我向来不信这些龟草卦象，不算命，不算命，您还是给街上其他人算算吧……”
白须老人直接离了卦摊儿，走到街面儿上拉张连。
“哎，小兄弟，老朽虽然不是天上神仙，但也差不多！半仙儿！半仙儿！摸骨、打卦、测字、看面相，寻物、找人、求姻缘、问吉凶，您自个儿选，不准不要钱。”
张连赶紧扯开袖子要走：“不算，不算！找别人吧！”
白须老人不依不饶，直接把张连按在摊儿前的凳子上，又回到自己的座儿上。
“这样，小兄弟，看样子你是个读书人，就测个字吧。觉得老朽说的对，就赏一文钱。觉得老朽说的不对，就当一乐呵，走人便是。”
张连急不可耐，就问：“测什么字？怎么测？”
“心无二生，念无两变。一念之间，一字之缘。闭眼，心头涌现的第一字，写在纸上。”
张连正思索写个什么字。
“先问小兄弟问什么？问吉凶还是问姻缘？”白须老人按住纸张。
张连也不知道问什么，就信口说：“那就问个前程吧！”
“行，就问前程。请落笔！”
张连一闭眼，再睁眼，就在纸上写了个“峦”字。
这白须老人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张连，大呼：“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张连被说的云里雾里，就问：“老先生，何出此言？可不敢胡诌，您再多奉承话儿，我可是只给一个子儿！”
“小兄弟，看我为您解字……”
“老先生，请！”
“小兄弟，请看，峦，其上如冠，乃头顶冠冕，面垂珠帘。”
张连大惊，压低了声音说：“老先生，忤逆之罪，你这是要诬我还是害我？”
白须老人也不慌：“再看！峦，下边儿是山字，头上有珠冠，脚下有江山，女可成凤，男可封侯，贵不可言啊！”
张连这下就较真儿了，“皇城之下，算卦之人怎敢信口雌黄！你若是再胡诌，我就喊了官差来拿你！”
白须老人哈哈大笑：“小兄弟莫恼！看你面相，再加上这峦字，是“山命”。只是，虽说命数贵不可言，但终究是小山，难抵莫测风云！老朽送您四句真言……”
“就知道你是骗钱的把戏，先说好，再说坏，一害怕，就得问你解难的方子，你再加钱不是？”
白须老人再次哈哈大笑：“老朽说过只收一文钱，就只收一文钱。这四句真言送你，其中玄机，需要你自己参悟。老朽今日已泄了天机，也不能再多言了。”
张连脸上不屑，其实也很想知道这四句真言是什么内容，更想知道这贵不可言的命数到底有多贵？
“小兄弟，请牢记：山影木疏，木盛山阜，山寒木枯，木落山瘦。”
得了这四句真言，张连就不在乎一文钱的事儿了，给卦摊儿放了一文钱，这文钱被磨损的有个小小的残口。也不再细问，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往回走。“山影木疏，木盛山阜，山寒木枯，木落山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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