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的时候，街面上的大部分商店都开了铺子了。
而今年会试成绩下来的日子，也总是要比往年都早一些的。
便是如同沈子言所说的那般，在今年的会试当中，第一名赫然就是“薛敏之”那三个字。
钱锦也上了榜，不过却是没有见着那柳莫元的名字，也不知是否柳家都已经不能拉扯的动柳莫元了。
薛敏之是长乐村的人，会试成绩一传过来，自然有人来他们醉仙楼打探薛敏之的消息。
但李素娘能做的，也唯有一件事。既然薛敏之都没有半点儿消息给他们传来，想必也是因为彻底已经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
所以不管什么人来醉仙楼里头问，李素娘都告诉下头的活计，只要是关于薛敏之的事情，一律就说不清楚不知道就是了。
这满上午里头，都是来问薛敏之的人。却是到了下午，才稍稍消停。
傍晚时分，阿梨更是带来了另一个消息：京中那边虽然还未开朝，但皇上已经确定了开朝之后的第一日，就是殿试之日。殿试的状元，便能做六公主的驸马，日后在京中，便是无忧无愁了。
薛敏之都已经是会试的第一名了，沈子言还说京中的大臣们只要是见到薛敏之的，都是无不夸赞。那么殿试的第一名状元，可不是非薛敏之莫属了吗？
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李素娘本该为薛敏之而高兴的。
可心里头那微微的疼痛，却总是挥之不去地萦绕。
——
初六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沈子言就起了身。
冬日里的风总是凛冽，尤其是码头江水带来的寒意，让他便是穿着一身大氅，也察觉不到太多的温暖。
早有小厮，将他的东西一样样地往船上搬去。也有人好奇地看向了沈子言：“大人，您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开船呢，您不多睡会儿？”
沈子言背对着码头负手而立，目光却始终看向了镇子里的某个方向：“我在等人。”
小厮不解：“大人这大早上的，等什么人啊？若是有什么要紧事，直接将那人宣来不就是了？”
沈子言的脸上，却是苦笑：“若她是能我随意想宣就能宣来的人，该有多好？”
而后不管那小厮再说什么，沈子言都一言不发，只是瞧着镇子的某一处方向，微微出神。
冬日里的天亮是没有那么早的，寒风之中的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太阳才从江面上升起，照亮了这偌大的城镇。
城镇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热闹无比。
自然有人不断地前来码头恭贺沈子言擢升，要给沈子言送行。可沈子言的眼神，却从未变过。
一直到他放在身后的手，都已经冻得通红僵硬了，头顶的太阳，也照射出万丈光芒。
来往恭贺送行之人，沈子言都记不起他已经送走了几波。
小厮更是上前催促：“大人在风中都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船马上就要开了，大人快些进去暖和一下吧？”
是啊，手和脸都冻僵了，沈子言却还是坚定地看着醉仙楼的方向：“再等等！”
小厮叹了一口气，不敢多说什么。
他就这么伫立在风中，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船家走上前来：“大人在等什么？小的要开船了！”
沈子言的眼中，有着这镇子里的人群。可这人群之中，却没有那个他想见到的身影。
于是他能做的，也唯有叹息一声，而后转过头，跟着船家上了船：“罢了，就知道的等不到的，又何必冷了自己这一个时辰呢？”
小厮仍然不懂：“大人，您到底在等谁呢？”
沈子言又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在回答小厮，还是自言自语：“罢了罢了，等不到的，何必强求？冷了这一场，便就知道了！走吧，开船！”
这镇子上，少了一个沈子言，好像是变了点儿什么，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变！
船驶离江面的那一刻，醉仙楼里，李素娘正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上，看着那一个黑点渐行渐远：“阿梨，你说沈大人此刻应该走了吧？”
“哎——”
阿梨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娘子到底是没去！”
李素娘笑了笑，只觉得窗外的晨间之风，吹得她的脸有些生疼了起来：“既是对他没有那个心思，又何必给他那样的希望呢？倒不如不要去，他至多是失望两日。日后找一个两心相悦的姑娘成了婚，岂不是更好？”
这话，却是叫阿梨坐在了李素娘的身旁皱了眉：“娘子，那春日里，咱们还要走吗？不如在这里，继续等着少爷的消息？”
李素娘摇了摇头，眼神悠远：“这世上等不来的东西太多了，咱们不能只停留在原地。春暖花开的那一日，咱们还是要走！不仅要走，还要走的轰轰烈烈。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咱们醉仙楼要去州城开分店了！”
这是一个高兴事，可阿梨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沈子言走后，这醉仙楼倒是没有什么改变。一直到了年节之后，李素娘才收到了沈子言的来信，说他已经安然到了知州，那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与此同时，宫中的殿试也已经开始了。
李素娘没有刻意去关注殿试的成绩，阿梨便是得到了消息，也不曾和李素娘说起过。
只是李素娘还是从这来吃饭的客人们的闲言碎语之中听到了些许，说是这一次殿试的状元便是他们这里的人！有人说，那状元是好福气，要娶了六公主。
也有人说，那状元会衣锦还乡，按照祖宗的规矩，在这镇子上骑着高头大马绕着镇子一圈，叫所有人分享他的喜悦。
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为了那状元郎的喜事而高兴而自豪。
却是唯有李素娘，生出一种想逃的感觉。
想起他若是真的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这里，是否还会带着他心爱的公主呢？
那公主的模样，定然是倾国倾城。他们二人的红烛高照，是会叫人忘记从前的许多事情吗？
李素娘从那一日开始，就将自己关在了醉仙楼里头。仿佛除了研究新的菜式，就是准备着即将离开的事情。
她想，她可能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直面薛敏之带着公主回来，骑着高头大马，绕城一周的荣耀吧！
她终究，也只是那个想要落荒而逃的，状元郎的嫂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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