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涅说话之间，林雨寒已然转过了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方涅。基本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模样，不过眼中却已然起了波澜，当然亦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因为面对方涅的的这些话，林雨寒的眼中，竟然还窥不见一丝恼怒。最多的是还是惊异，夹杂着丝丝怅然，丝丝恍惚，五味杂陈！
“你没有想过我会跟你说这些吧？嗯？还说得这么直白？”但听方涅问道。
片刻，但见林雨寒点了点头。
“以前应该没也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些吧？”又听方涅问道。
林雨寒再次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说对了吧？”
林雨寒没再点头，又缓缓地转向了镜湖，片刻，但听其低声道“我，不知道。”
“那就是对了。别看我是个大老粗。”方涅说着又坐起了身，兴许是这一阵阵凉风吹得，酒也醒了不少了“还没读过书。不过好歹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小时候吃了不少苦，能活下来，也绝对不是个二百五。只是啊，不想跟人弄些弯弯儿绕绕的事情，再说了，军营里，三哥手下也不需要。要不要再去来一泡。”说着便就站起了身。
林雨寒摇了摇头，但还是起身，本想扶住方涅……“不用！”方涅说着直接一把按下了林雨寒，而后踉踉跄跄地绕过了山头，不多时，便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这酒是方涅从军营中出来的时候，顺手从一人手里夺过来的，还没开封，甚至于捆在坛子上的麻绳还没割断。这样反而是刚好，方涅上了马之后直接把气挂在了马脖子上，一路带到了这里。
看见方涅走来，林雨寒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方涅手中的酒坛子，并将方涅扶到了湖边儿。而方涅呢，坐下之后，便就抽出了腿上的匕首，“唰唰”两下割断了麻绳，挑开了酒塞，顺手将一坛递到了林雨寒身前。
坛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就是那种挂在腰间碍事，放在酒窖里又寒酸人的那种，最适合就是放在酒桌上，给众人添酒的那种。这种坛子，特别适合像方涅、林雨寒这种人高马大的汉子，直接抓起来，往嘴里灌，霸气又不嫌傻气，而且还费不了太大力气。
而林雨寒呢，接过酒坛子，还真就直接举过了头顶，而后猛灌了好几口。
“林公子，您果然是豪气十足啊。”但听方涅说道“你知道不，这样喝酒，换做你叔父刚开始来，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而且，我想那些世家子弟中，应该少有你这么爽快的吧？”
“方，将军过誉了。”但听林雨寒答道。说罢，又抬起了酒坛子，猛灌了好几口。
“诶，实话实话。”方涅摆手道“你和寻常的世家子弟不一样，和你叔父也不一样，虽然你和你叔父是有很多共同点，很相似的遭遇和处境。但是你们终归不一样。你身上比他多股子劲儿，心里比他也多一团火，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即便是被压住了，还被那么大一块儿石头给压住了，但是还是改不了。”
“嗯？”林雨寒一愣，再次看了看方涅，有几分疑惑。
不过方涅却是话锋一转，道“听我说了这么多不中听的话，又灌了几口酒，心里是不是爽快了些？”
迟疑，片刻……不过最终林雨寒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又听方涅说道“逃也逃不掉，就像是那大石头，你必须把它给顶翻才行，就像是那大网，你必须把它给撕破才行，就得跟它正面儿刚，绕只会越乱，逃只会越逃越憋屈，就跟你们说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个道理，好像也不是一个道理，反正马马虎虎是一个道理，是吧？”
“嗯？差不多。”林雨寒答道。
“我也觉得差不多。”方涅回道“其实三哥应该开导了你一路，但其实也没啥用，是吧？当然，即便是是，你也肯定不会说是，对吧。”方涅说着便就嘿嘿一笑，道“他做事有时候太小心了，他不敢说，而且其实他也不懂。这种事情，别人越是小心着，越是一直这么回避着，你越是难受。就得说开了，而且他也不明白那种滋味儿！但是我明白，林公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白吗？啊？”
林雨寒就这么看着方涅，摇了摇头。
“我能明白你的苦，但是你明白不了我的苦。”方涅说着便又挑开了自己手中酒坛的塞子，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诶！”林雨寒本想制止，毕竟方涅都喝了那么多了，明显醉了。不过手伸出去，就被方涅给避开了，而看着方涅这么个模样，实在不忍。
又喝了好多口，方涅终于是停住了，提着酒坛子，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湖边，看着湖面，许久，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参军的，是被发配到边疆，是被三哥从奴隶堆里给捡出来的，我们那一批人里，基本上都死了，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就剩我一个了。”
此时，林雨寒也站起了身，立在方涅的斜后方，没有说话，或者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到底你毕竟是名门之后。”又听方涅说道“三哥也是，朱永真还是，你们都是。没经历过什么风雨，一点儿小事儿就计较得不得了，你那算什么啊，即便是你爹真是林盟主，你娘真是那端木洪城的妻子又算什么啊？那也终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当时端木龙仇也死了，寡妇再嫁，天经地义，那连个私通都算不上！倒是个屁事儿！你知道我爹是什么人？嗯？”方涅说着便就缓缓回头，看着林雨寒，一脸苦笑，眼泛泪花，迷迷糊糊，晕晕沉沉。
林雨寒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对吧。”说着又转身，将手撑在了林雨寒的肩膀上。
以后连忙扶住了方涅。
“我也不知道。”说罢便是哈哈一声大笑，笑完又喝了几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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