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很正常。”又听方涅絮叨道“都是陈年旧事了，就因为这个疙瘩所以他跟谁相处都敞不开心。而且他毕竟从小无父无母，在剑门长大，还是不一样的。虽然你们剑门对他是真的好，当时他来军营的时候，我看见了，带了好多东西，而且还来了你两个伯父，不对，好像是两个叔父，又或者一个伯父，一个叔父，年岁挺大的，不，相对我们挺大的，其实也是半大不小，我记得，最后好像全给川中一窝贼给杀了。
反正单单论起年岁，那俩都能跟我们差开辈分。而且他们在你叔父跟前虽然好，却不似兄弟的样子，就是个长辈对小辈，就是那种对侄子，外甥的感觉。问题不是不好，反是太好，小心翼翼，处处都拘着礼。像他那么个处境，这样其实不好，这样反而生疏了，反而让你叔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怕麻烦他们，所以有事情也是自己憋着，有问题也是自己扛着，慢慢，慢慢就成了他最后那么个闷葫芦，受气小媳妇儿性格。”
林雨寒一直就这么听着方涅的话，看着面前的镜湖，吹着冷风，一如既往的平静，面无表情，似乎若有所思……“林公子，其实你和你叔父好像，你感觉到了吗？”片刻，忽听方涅说道。
“嗯？”林雨寒缓缓转过了头，瞅了瞅方涅。
“性格很像。”又听方涅说道“哦，当然是他之前啊。话不多，什么事情也都自己扛着，不爱麻烦别人，事事小心翼翼守着规矩。在乎的事情吧，一步不让，不在乎的事情吧，一忍再忍。而且在乎的事情也太少，大多还是关于别人的，关于自己基本上什么都不在乎，是吧？”
林雨寒没有回应，眉眼微垂，若有所思，转而又看向镜湖，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还在犹豫……“不关是性格。”不过不待林雨寒开口，便听得方涅再次说道“还有你们的身世，以前的遭遇，现在的遭遇，包括你现在的处境。”
林雨寒再次转过了头，脸上明显有惊异之色……“你之前也是林盟主的养子。”又听方涅说道“但是林盟主却要将武林盟主之位传给你。无论你再聪明，再厉害，可是说到底你不过只是个养子，剑门是个家族，不像泰山派，他的掌门之位世代只有林家人，也只能是林家人来坐，况且，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因为这件事情，你应该听了不少辱骂吧，像什么野种应该是常有是吧，我还听到过一个词，叫做鸠占鹊巢，我应该没说错吧，你应该也是经常听到吧。”说着便就看了看林雨寒。
而林雨寒呢，却是点了点头。
“你叔父那般都有人骂，更不要说是你这样了。”片刻，只听方涅再次说道“当然，那个时候你应该听到的不多，咋子说在剑门里面也有林盟主帮你震着。不过，后来，你在江湖中干了那么些事情，人魔岗，唐门、乱坟岗，我想这个时候你听到骂声应该是最多的时候对吧。特别是那些狗东西，是吧，做了坏事情死不悔改，死到临头了图个嘴痛快，一定是要把你的身世拿出来絮叨一番，怎么难听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是吧？”
林雨寒再次点了点头。
“而且那个时候你就把整个江湖给得罪了。”方涅呢，就这么继续絮叨着“别说人魔岗、唐门、乱坟岗这些是恶人，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就说江湖四大门派吧，暗地里有什么勾当，你比我清楚，别的我不敢胡咧咧，就丐帮，你看那樵州都让他们给整成什么样子了。我小时候是去过那儿的，还好我机灵，不然就死在那儿了。你那么干，其实说白了就是跟他们唱反调。那个时候他们怕都想骂你，甚至想弄死你。
但是他们不敢啊，你武功高，又有剑门撑腰，而且你杀的又是坏人，你占着理啊。他们也猫着，就跟那群狼崽子，狗崽子一样猫着。直到现在，好吧，让他们抓住把柄了，一下子啥事情都出来了，这些天江湖中，中原是怎么骂你的，我们都知道，兄弟们都记挂着你呢。”
“多谢！”林雨寒轻声道，就这么看着湖面。
“不必。”方涅答道“什么天山派和中原的恩怨，什么甲戌血难，都是个由头，一个个不就是想扳倒你嘛，就是想把你弄死。还说你要谋反，你跟天山勾结，跟杨家勾结。傻子都能听出来是胡说八道。其实能看出来，这些事情，不管他们怎么说，你还是不在乎，毕竟你做得没错，这你知道，你也知道他们是胡说八道，不在乎。是吧？
你在意的还是你的身世，当然这事情现在也是传得沸沸扬扬，我们也听说了。说你是林盟主的私生子，说你的母亲是当年天山派掌门的端木洪城的结发妻子，又说你爹和端木洪城乃是结义兄弟。是他设计陷害的端木洪城，后来又强迫你你娘，但也有人说你娘是自愿的。
又说得是乱七八糟，我们也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谁是假的，甚至连这事儿本来是真的是假的都说不定。不知道你的父母到底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两人。我问别人，都不能信，问你，你也不会说，当然我也不会问，问这干啥，有啥好问的？
我又不是那村口的长舌妇，专管这些鸡毛蒜皮，家长理短的事情。也不重要，军队里没谁在乎这些？不过你在乎，你特别在乎，就是现在，就是你的身世，完全把你别住了，扭不开。我说你跟你叔父一样心里压着事儿，就是这事儿，跟一块儿大石头一样。从小把你压到大，压得呀，喘不过气。
你的性格本来不是这样的，能看出来，但是就是被你自己有意给压着，就像是今天一样，其实有好些事情你都想做，好些事情，你都想说，好些话，你想说，但都压住了，因为这块儿大石头，因为你的身世。你觉得吧，你的身世就是你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就是你人生最大的一个污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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