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悲伤往事（上）
叶卡捷琳堡当地警方帮他们买了机票，第二天拉伊诺夫和伊万诺维奇两名警察就把他们护送上了飞机。飞机从叶卡捷琳堡起飞，直达俄罗斯远东港口城市海参崴。伊万诺维奇已经与那边的警方取得联系，到时候会有人全程护送帮助他们转机到东京。
登机之前，三船友好地跟拉伊诺夫握了握手表示感谢。“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以前还怀疑你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看来我想错了。”
“没关系，”拉伊诺夫笑着说，“谁遇到你这种情况，都难免会怀疑所有的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还有就是，我能不能给你提个小小的意见……”
“请说。”
三船伸着脖子凑近人家的脸：“我总觉得您这眼睛就跟瞎了似的，看着特别扭！我建议您可以戴副隐形眼镜，看上去应该会舒服些。”
拉伊诺夫又笑了：“可能你们东方人看不习惯，我们这边有很多人的瞳孔颜色都很淡，大家看惯了就不会觉得别扭。”
“哦，那您就当我是少见多怪吧，我还是觉得东方人的深色瞳孔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您就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拉伊诺夫笑着说，“快去登机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三船转身朝登机口走去了，千叶又跟拉伊诺夫用俄语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道谢。道过谢之后他登上飞机，却见三船那家伙正在用英语跟空姐搭讪。
“我是警察，东京都警视厅的！待会儿有什么麻烦找我就行，什么恐怖分子啊劫机啊什么的，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大胡子，我都可以摆平！看到我脸上的伤疤没有？就是跟犯罪分子搏斗时留下的……”
千叶见他炫耀起来没完没了，拽着他就朝机舱里面跑。
三船边走还边说：“我头一次看到空姐，真的很漂亮耶！我发现西方的美女就是跟东方的不一样，很有味道……”
“行了，您就收敛一点吧！”千叶把他摁到座位上说，“再这么张扬当心有人把您当成恐怖分子！”
“我的座位怎么不靠窗？”三船已经坐下了又找事，“我要一个靠窗的座位！”
“您就省省吧！您以为坐飞机是看电影啊？这样吧，我的座位是靠窗的，跟您换换吧。”
“算了我不换了，”三船又说，“挨着过道还能离空姐近点，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千叶无奈地摇了摇头，坐进了里面的座位。
结果一会儿飞机起飞了，三船又开始找事儿。一会儿说耳朵发胀听不见声音，一会儿又要这个要那个，想着法儿的把人家空姐叫过来问东问西，趁机就朝人家的胸脯上瞄。好容易到了发放餐点的时候，三船吃过点心之后终于老实了一点，闭上眼睛歪着头开始睡觉。
但这一觉睡得真不踏实，他又做了那个最黑暗血腥的噩梦。他梦到了那座大房子，高大的落地窗宽敞明亮，橘黄色的阳光照进房间里，洋溢着一片温暖祥和的光晕。可是片刻之间，这座房子的平静被瞬间打破了。一批全副武装的人荷枪实弹冲进院子，对着房子里面猛烈开火。他想保护房子里面的人，可是火力太猛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老小在一片混乱中流血倒地。他看到死神在那座原本寂静祥和的房子里大肆掠夺，瞬间带走了无辜的生命……他看到在反抗中受伤被捕的男雇主被人扭送出去的时候，回过头来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看到一个原本温馨的家庭瞬间支离破碎，温暖与欢笑随着生命的逝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他梦见汽车旅馆里柜台后面那个握着猎枪的人冲进自己房间里，将未及反抗的千叶和自己乱枪射死。他看到自己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看着不远处同样倒下的千叶。鲜血在冰冷的地板上蔓延，逐渐淹没了那些散落的照片。照片里有曾经的自己，和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他们在岁月深处静观着自己的死亡，似乎在说：“这就是报应……”最后他看到了哥哥。他就想问哥哥：为什么你惩奸除恶的时候，人们都视你为英雄；我和你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却落得众叛亲离？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仍无法填补内心的愧疚？
哥哥的笑容从黑暗之中浮现而出：“因为你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过去，放不下那些挽不回的生命……你的内心一直被阴影笼罩，做再多事情也无法填补你内心的空缺，一直到死……”
在梦里三船哭了，看着哥哥的面孔泣不成声。谁料这种情绪也带到了现实中，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流泪了！
“您怎么了？”一旁的千叶关切地问。
“没什么，”三船赶紧抬手将眼泪擦掉，“压力变化太大，把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说着他借口去卫生间，趁机离开了座位。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稳定了一下情绪，用水洗了把脸，结果不小心弄疼了脸上的伤口。他照着镜子看了看那些伤疤，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活了三十年从未出过国，头一次走出国门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还经历了这么多接连不断的变故，一次次出生入死，结果落下一身的伤疤，还险些客死异乡。现在终于坐上飞机回家了，回头想想这条浴血归途上的种种经历，竟然就如同做梦一样，坐一趟飞机就到了北极，再坐上飞机眼睛一闭一睁就要回家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异国之旅真是如梦似幻，兴许回到家里睡上一觉就会感觉恍若隔世。他此时的想法就是，回去后不管吉田愿不愿意，先给自己放一假，管他会丢掉饭碗还是什么的，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考虑一下要不要换一种生活方式，从此离开刀光剑影，去过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平淡无奇，却可以得到真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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