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奇异恩典（下）
短暂的昏迷似乎总是幻境的温床。三船在不省人事的几分钟里脑子可一直没闲着。他又看到了那个记忆深处的身影，在阳光下那么亲切动人——这一场景已经被在他的梦中反复重演。他想触摸那个身影。但和无数次的梦一样，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到那个身影的头发的时候，一声枪响突然将他的梦境击碎。“别开枪！”他看到所有美好的画面瞬间如镜子般支离破碎，他看到有鲜血在空气中飞溅，那个身影在血光中暮然倒地，落地声几乎要将整个梦境震碎。他看到鲜血在洁白的地板上蔓延，血色瞬间浸染了这幅恍若隔世的遥远梦境……
几分钟后三船是被人直接扇耳光抽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三个脑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其中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很有可能就是抽自己耳光的那个——就是这家小快餐店的老板娘。
三船突然恶心想吐，不只是给人揍得太厉害了，还是老板娘那张异乎寻常“惊艳”的面孔着实让他反胃。
他咳嗽了两声，就觉得整个脑袋像要裂开一样疼。
“终于醒了。”老板娘的嘴里还叼着香烟，三船真担心烟灰突然掉在自己脸上。
“你怎么样？”千叶也凑过来问。
“你看呢？”这是三船的回答。
“你的一个眉弓裂开了，”老板娘叼着烟说，“下眼眶也是。”
三船就在回想着以前在电视上看拳击运动员被打成“眉开二度”的时候是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就觉得很痛苦。
“看来真是伤得不轻，”龙纹身的女孩儿这时也凑过来，“你看他疼得都流眼泪了！”
“谁说我哭了？！”三船大叫一声，“我他妈的是……”说着他不由转过脸去往自己傍边看了看，结果一下就看到一张死尸的脸睁着眼睛跟自己近距离对视！
三船“哇”地一声突然就从地板上弹坐起来，转身再去看那具尸体，一眼就认出是刚才跟自己肉搏并且还把自己揍得不轻的那个家伙，此时他已经仰面躺倒在地，金黄色的头发里多了个血淋淋的窟窿。
“我滴妈呀！这位大姐，您真是太猛了！”三船突然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那副场景，深信双管猎枪的威力能在十步以内将人头打个对穿！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老板娘满不在意地说，“这种偏僻地儿就得懂得如何防身！”
三船更是坚定了坚决不能碰俄国女人的想法，因为她们说不定也会在床底下藏这种枪！他又扭头往四周围看了看，发现这家不大的小餐馆里已经是满地狼藉、惨不忍睹，就又开始琢磨着这一老一少俩母夜叉不会真的逼他们留下来打工赔偿吧？就在这时老板娘又发话了。
“这家伙猛得很，不像是一般的持枪抢劫……不会是冲你俩来的吧？”
“你也看到我这幅德性了，”三船说，“我们怎么敢招惹这种人……”
“哦……”老板娘说着，一边掂量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三船低头一看，竟是死了的那人生前用过的大口径手枪，“一般人不会用这种枪，我还以为你们的罪过什么黑帮势力呢。”
三船跟千叶对看一眼，然后双双摇头。
“老板……咱们是不是得尽快把这具尸体处理了？”说话的是那个女服务员：“一会儿晚饭时间就要上人了……”
三船心想这下糟了，那老太太不会让他俩充当苦劳力把死尸抬走吧？
“我有辆旧车，”老板娘打量了一下那具尸体说，“咱们把他运出去找个没人的地儿埋了，别在餐馆附近，会影响生意……”
“那这把枪……”三船指了指她那双肥手里握着的东西问。
“当然就归我了，”老板娘说，“这货色足够赔我店里的座椅餐具，外加给你治伤的医药费。”
三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弓，发现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就说：“那好，我们跟你去！”
把那大块头的尸体抬上汽车真是件艰苦的工程。千叶腿脚不便，老板娘在一旁指挥，只有三船和那个年轻服务员呼哧带喘地干体力活儿。餐馆后面停着一辆破旧的小型货车，看上去就像越战时期的古董。两人把尸体抬上车用东西掩盖起来，然后老板娘开着车借着逐渐浓重的暮色向更偏僻的蛮荒地带驶去。
天黑的时候他们到达一处类似乎戈壁滩的地方，荒无人烟，满地沙石。三船和老板娘轮流用铁锨挖了个一米来深的坑，把那具沉重的尸体在地上滚着推进去，然后掩埋严实。回餐馆之前老板娘又开车把他们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然后才自己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们下榻的是一家正宗的汽车旅馆。三船在生间里洗脸的时候还一只瞅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被严重破相的脸，心想刚才真该把那家伙鞭尸一顿，好让他下去见阎王的时候也是自己这幅德行！
看看他把自己整得，整个眼睛和半拉颧骨都肿了起来，一只眼睛又肿又红眯成一条缝，就像是在街上被人暴残一顿的烂酒鬼。
他小心翼翼地洗了一下脸上没被打伤的地方，然后刷了刷牙，从嘴里拿出来一看牙刷上竟然也全是血！漱口的时候三船感觉到了嘴里的一股血腥味儿，张开嘴对着镜子一看半拉牙花子也是通红一片，跟刚喝了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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