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子汐夫人
“王后，子汐，圉儿，咳——，无忌，寡人许久不曾与你们一起吃晚饭了。咳——，咳——，”魏王烦躁地推开打算为他抚背的寺人戎，挤出一丝微笑。“今日难得闲暇，寡人特命人准备精美的菜肴，邀你们共聚于此，陪寡人饮酒用膳，说说话，聊聊天。”他好像一个迈入垂暮之年的孤独老人，语气、表情、眼神无一不透露出老人特有的虚弱。
田王后悄悄地冲儿子丢个眼色。魏圉心领神会，立刻直起腰，双手交叠在一起，朗声道：“父王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保大魏子民安居乐业，仍记挂母后，子汐夫人，儿臣和无忌弟弟，儿臣甚为感动，当以父王为表率，向父王学习！”
魏王满意地点点头。年纪大了，他越来越爱听赞美的言辞了。“圉儿身为寡人的长子，理应如此。来人，赐酒一爵！”
“谢父王！”魏圉笑眯眯地接过寺人递来的铜爵，一饮而尽。“儿臣有话想说，请父王应允。”
“讲！”魏王放下举到嘴边的铜爵，饶有兴致地看向魏圉。
魏圉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魏无忌，后者马上意识到兄长要替自己向父王求情，不由得绷紧身子。“父王，经过这几年的磨砺和沉淀，无忌弟弟已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悔过自新，再没有做过僭越之事。儿臣斗胆请求父王原谅他曾做下的蠢事，原谅他犯下的错误，分配给他一件差事，为大魏尽忠。”
魏王点了点头，视线从大儿子转向小儿子。“无忌，你可听到圉儿的话？”不等魏无忌开口，魏王自问自答地说下去。“孟子言‘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而你身为寡人的儿子，屡屡违反国法军纪，虽取得一定的功绩，却险些毁了大局。无奈之下，寡人只能勒令你不得参与朝政和军务，以免再酿大错，闯大祸。你的一举一动，寡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再犯下惹恼寡人的糊涂事。如今，圉儿为你求情，寡人收回命令，准许你入朝做事。”魏无忌不禁露出欣喜之色，身子一动，就要俯身感谢父王。“你先别急着谢恩，寡人还有话要说。你生性急躁，好大喜功，为了防止你再次做下那样的事情，寡人要你一句承诺，承诺严守律令，不得擅作主张，造次胡来。若你自信能够做到，寡人既往不咎。否则，你还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大魏公子吧。”
起初，魏无忌欣喜若狂，若非当着父王、田王后的面，他恐怕要从坐席上一跃而起了。但是，父王说他“生性急躁，好大喜功”，却深深地刺痛他的心。他在乎的不是这两个词的表面含义，而是父王竟然不了解自己，不相信自己。急躁？喜功？我魏无忌宁愿舍弃所有，只愿大魏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父王高枕无忧。
“怎么，做不到吗？”魏王蹙起眉头，一丝不悦在他的眼角跳动。
机会得来不易，岂能错过？魏无忌慌忙站起来，离开席位，郑重其事地跪拜在魏王面前。“父王不计前嫌，让儿臣改过自新，儿臣感激不尽！”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上，感到胃部绞痛，胸口发闷。
魏王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忌，你莫要怪寡人严苛。倘若寡人仁慈，放纵你肆意妄为，大魏恐将亡于你之手。”他将一顶沉重的帽子扣在魏无忌的头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寡人老了，大魏就指望圉儿和你了。试问，你行事乖张，不遵守律令，将给圉儿平添多少麻烦和负担？无忌，”他加重语气，噘起下嘴唇，仿若一块坚硬的岩石。“记住寡人的话，你既是圉儿的弟弟，将来还是他的臣子，绝不可忤逆于他，做任何事情之前要请示于他，应事事遵从于他！你，记下了吗？！”
子汐垂着眼帘，白皙的脸庞看不出丝毫波澜。田王后斜着嘴角，目光炯炯地凝视庶子，好像在看一只蝼蚁。
“无忌弟弟，父王问你话呢，快说记下了。”魏圉摆出关切的样子，焦急地提醒魏无忌。
“回父王，自今日起，无忌定严守大魏律法，遵守父王和圉哥哥的命令，事事遵从父王和圉哥哥。”魏无忌已想通当初父王为何那么生气，那么恼怒，严令禁止自己三年内不得参与朝政和军务，但被父王当面勒令，心里仍不是滋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魏王的话置若罔闻。相反，他将父王的命令牢牢地记在心中。
“嗯，起来吧。”魏王轻抚颌下寥寥无几的胡须，不无威严地说道。
“谢父王。”魏无忌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三步，小心翼翼地走向坐席。坐下之后，他向魏圉投去感激的目光。魏圉回视，露出淡淡的微笑，仿佛在说这是他一直努力做的事情。
“来，陪寡人满饮此爵！”魏王举起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铜爵，示意田王后、子汐，以及两个儿子共同举杯。
田王后笑吟吟地举起铜爵，嫣然一笑。“是，大王。”
即使眼前的人全是家人，他们恭敬顺从的样子还是令魏王很满意，很享受。他笑呵呵地将铜爵送到嘴边，猛喝一口。咳——，咳——，咳——，意想不到却又司空见惯的事情发生了。寺人戎连忙上前，轻抚魏王的后背。咳——，咳——，咳——，魏王剧烈地咳嗽，脖子上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大大的。哐当——，铜爵从魏王颤抖不停的手中滑下来，跌落在地，醇香的美酒撒了一地。魏王攥起拳头，又张开，五官扭曲变形，透出深深的痛楚。毫无征兆的，他一头栽在案几上，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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