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的质疑给以瞿墨重重一击。事实上，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折磨着他，有时甚至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想不明白，想不通，只好将其压在心底，偶尔拿出来咀嚼一番，独自品尝其中的苦涩。此刻，魏无忌不留情面，单刀直入，令瞿墨苦不堪言。
“这个问题，瞿墨无法回答公子。瞿墨向公子保证，若魏国存在被秦国覆灭的危险，在下定请示钜子，请求他派墨者帮助魏国渡过难关。”
魏无忌的心里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的钜子拒绝你的请求呢，却没有说出来。他相信瞿墨言出必行，却不相信钜子。瞿墨已帮助他很多，他不想因为一个没有见过的人破坏他们之间的情谊。他无声地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他请瞿墨与他吃晚饭，向瞿墨表达谢意。瞿墨找个理由，婉拒魏无忌的盛情。他之所以这么并不全是因为没有答应魏无忌的请求，心有愧疚，而是那个问题搅得他心烦意乱，哪有心思把酒言欢？魏无忌再三挽留，见瞿墨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临走之前，瞿墨将肆申叫到一边，将腹子的话转达于他。肆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还是冲瞿墨行礼致谢。
目送瞿墨跨出厅堂，消失在台阶下，魏无忌感慨世事难料。他乘兴而归，熟料遭到父王训斥，严禁他参与朝政与军务，险令他一蹶不振。瞿墨适时地出现，当头棒喝，寥寥数语点醒梦中人，让魏无忌重新焕发生机，精神抖擞。
“牛奔，”他朝一直侍立门外的牛奔大喊，牛奔像一阵风似的飘进来。“今晚设宴，所有门客皆列席参加！”他咬了咬牙，坚毅、不放弃的表情在他的脸上翩翩起舞。
“是，公子！”牛奔喜出望外。新近投奔魏无忌的门客中不乏具有雄才大略之人，若因魏无忌的疏忽怠慢，他们离开公子府，转头他处，乃至别国，损失就太大了。牛奔扭身去张罗晚宴，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昨日你与杨武走后，无忌突发奇想，打算效仿秦王的做法，派精明机敏之人前往列国，伺机成为他们的一员，打探消息，窃取机密，”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杨武挑唆魏军士卒的画面。“乃至蛊惑将士，为我所用！”
肆申大大地吃了一惊。他认为瞿墨的话着实驱散魏无忌心中的阴霾，但彻底走出来，尚需几天的时间。没想到，瞿墨前脚刚走，魏无忌立刻行动起来，仿佛魏王带给他的颓废、沮丧、落寞只是一场梦。梦醒了，那些沉甸甸的负面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挑起右边的眉毛，竟忘记答话。
“先生在听无忌说话吗？”
“请公子见谅，”肆申忙不迭地道歉，“肆申认为公子之计甚妙。孙子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纵然我们做不到彻底的‘知彼’，事先得到消息，也利于我们做好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杨武显然已在大魏生活多年，有可能他本就是魏人，被秦人许以重金，禁不住诱惑，甘心做秦国的奸细。以此为鉴，肆申以为公子应派可靠、忠心、勇敢的少年奔赴诸国，埋下种子。此方法虽然不能立竿见影，却最为稳妥，收到的回报也最大。”
肆申说出魏无忌心中的想法，他点头赞同。“先生之见，甚和吾心。明日起，请先生帮无忌甄选合适人选，设下严苛的考验，将通过之人带来见我。”
“是，公子。”
“先生，还有一事需要麻烦你。”魏无忌的脸上又现出忧色，炯炯发光的眼睛却透着无所畏惧。“我们昨夜在秦军大营纵火，虽打击了魏冉的嚣张气焰，却有可能招致疯狂的报复。燕赵之军未到，晋鄙懦弱无能，一旦秦军进攻大梁，恐伤及大梁百姓。我推测再有两三日，燕赵联军便可到达，大梁之围解矣。先生可有计策拖住魏冉？”
听完魏无忌的话，肆申有一种在哪里听过的错觉。他忆起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腹子，得到的却是另一番回答。起初，他有些不乐意，但冷静下来后，他认为腹子的话鞭辟入里，直击秦魏之战的本源——陶地。于是，他将腹子话转给魏无忌。魏无忌凝眉细听，目光闪烁，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陶地……”他喃喃自语，反复默念。“依先生的老是之见，纵使燕赵之军到来，若索要不得陶地，秦军亦不会退军。果真如此，如何是好？无吸引赵王、燕王的利益，燕赵之军不会与秦军拼个鱼死网破，秦军有恃无恐，更不会退军了。倘若……”他的眼睛骤然亮起来，随即又暗淡下去。
“公子？”
“若父王将陶地送于赵王、燕王，燕赵必为了丰沃富饶的陶地与秦军大动干戈，秦无暇顾及大魏，大魏安矣。但父王严令我不得参与朝政和军务，何人可劝说父王？”魏无忌面带愁容，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肆申赞同的想法，但腹子已回绝他的请求，他不知道应该找何人游说魏王。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懊悔自己一直陪伴在腹子身边，没有早早地做魏王的臣子。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做了魏王的臣子，他可能就没有机会成为魏无忌的门客了。
“啊——，我想到一个人！”魏无忌从坐席上弹起来，顾不上对肆申解释，疾风一样地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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