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惨胜
纵然有魏无忌和肆申的存在，他们也付出了——即使称不上惨痛——却绝对称得上悲痛的代价。一个少年被秦军的青铜剑刺入肚子，后背又被长戟割出宽宽的口子，失去年轻的生命。另一个少年的右臂被齐肩砍下，在杨燊的拼死救助下，保住性命。百姓们伤亡的比例更高。他们有被生生砍断脖子的，有被利剑刺入眼睛的，有被刺入心脏的，有被砍掉手脚，倒在地上被乱剑砍死的……更多的百姓受了不同程度的剑伤、戟伤，缺胳膊少腿的亦不在少数。
然而，扛过最初的恐惧后，林城的百姓们爆发出令人震惊不已的勇气，正好应了那句话——抵抗是死，不抵抗已是死，与其任人屠戮，不如奋起抗争。他们开始用自带的农具、砍柴刀与秦军厮杀，后来捡起死人手中的青铜剑、铁剑，长戟与秦人搏斗。一对一不是秦军的敌手，他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与秦人交战。
慢慢地，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老百姓竟占得上风，一次又一次地击退秦军的殊死进攻。由生存激起的勇气转化为乐观的自信，转化为滔天的士气，他们不再一味地防御，开始反攻。于是，林城的城墙上出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场景——披坚执锐的强悍秦军被一群破衣烂衫的老百姓逼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魏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击退秦军，拖着疲倦的步子依约赶过来的时候，魏无忌正被老百姓簇拥在中心。他们又一次取得胜利，却没有人欢呼，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揭示魏无忌的身份更好的时机了。
“大魏军魏勇率部下拜见无忌公子！”魏勇分开人群，单膝跪在地上——他的亲信也随他跪下来。“末将救援来迟，请无忌公子恕罪。”他的下巴抵在胸前，左手压在半曲的左腿上，右手握着剑柄。
“请无忌公子恕罪！”在魏勇的授意下，他的部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十几个人竟喊出百多人的声势。
肆申的嘴角动了动，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光。
“无忌公子是谁？”
“这个年轻人原来大有来头，难怪这么厉害。”
“就是，就是，不仅他厉害，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也很厉害，尤其是那个胖子，厉害得不得了。”
“张老三，你的胆子最大，你去问问这个无忌公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我才不去呢。”
魏勇机敏地抓住话头，扭头看向嘈嘈杂杂地百姓，故意摆出威严的模样，声色俱厉地喝道：“无忌公子乃当今大王的小儿子，奉王命协助晋鄙将军守卫林城！尔等还不闭嘴，快快参见无忌公子，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老百姓们有点发懵，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听到的话。短暂的沉默后，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大王的儿子？”
“唬人的吧？别说大王的儿子不顾危险登上城墙了，据说上将军一次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可能真的是大王的儿子，要不怎么会这么厉害？”
“我好像听人说过，大王的小儿子就叫魏无忌。”
有的人相信魏勇的话，相信魏无忌的身份，有的人满腹狐疑，一脸疑惑。这时，一个年约五十，满脸皱纹的人走上前来。
“请问，你真的是大王的儿子吗？你真的是大王派来救林城的吗？”他的声音沙哑颤抖，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望着眼前这张饱经苦难的脸，魏无忌如鲠在喉，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一种耻辱。但为了守住林城，为了林城的百姓，他不仅必须咽下这份耻辱，还要高调地向百姓们宣布。
“大叔，我确是魏王的儿子。”他顿了一下，品尝言语的苦涩。“父王派我赶来林城，帮助上将军，对抗秦军，守卫林城，保护林城的百姓们。对不起，大魏军做得不好，我做得不好，让你们受苦了！”说完，他对着林城的百姓们深深地弯下腰。
从来没有一个贵族向这些平民百姓弯腰致歉，更何况这个贵族还是魏王的儿子，刚刚带领他们击退不可一世的秦军。他们无所适从，不知应该怎么做，不知应该说什么。他们扭头向身边的同伴寻求帮助，看到的是同样茫然无措的脸，就像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突然，询问魏无忌身份的大叔扑通跪在地上。
“我代表林城的百姓们感谢无忌公子与我们站在一起，保卫林城，守护我们的家园。”他将额头抵在坚硬的石板上，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有了带头之人，剩下的百姓哗啦啦地跪倒一片。“感谢无忌公子！”百姓们的声音夹带着羞怯的意味，没有那么响亮，却真诚清澈，具有特殊的穿透力。
“诸位大伯，大叔，快快请起，无忌受之有愧！”这不是客套之词，而是肺腑之言。魏无忌走到带头下拜的大叔跟前，双手托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他又扶起三个百姓，后面的人便跟着站了起来。“魏将军，你也请起。”
“谢无忌公子！”
魏勇刚站直身子，楼炎在两名亲兵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秦人尸首，眼中闪过惊诧的光芒。“魏将军，怎么回事？这些人吵吵嚷嚷，万一引起秦军的注意，便成了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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