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微妙的感情波动在他们之间蔓延。无忌、瞿墨和衡翌共同举起玉盏，视线全都聚焦在义渠王身上。“愿我们永远不要在战场上相遇！”
喝下马奶酒，无忌突然对近前这个勇武魁梧的草原之王生出一丝怜悯和同情。女人真的是天下最为可怖的东西吗？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消息告诉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义渠王冲无忌等人露出诡异的笑容，戏谑之情在他的眼中流转。“太后已决定派遣秦军精锐协助燕国讨伐齐国，你们如愿了？”
无忌、瞿墨和衡翌三人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兴奋雀跃的模样。“义渠王，感谢你的相助。没有你，宣太后不会这么快答应派兵的。无忌敬你！”
“我的相助？无忌公子，这次你可错了。”义渠王端着玉盏，茫然地注视着身前的虚空，看起来郁郁寡欢，很是孤独。“秦宣太后是一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她认准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其实，她早就决定派军讨伐齐国。之所以一直拖着，原因很简单——为了偿还苏秦当年照顾她和她儿子的恩情。”
无忌听得一头雾水。他转头向瞿墨寻求答案，看见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诸位，”义渠王收回思绪，举着玉盏向魏无忌等人示意。“我受太后之命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嘿嘿——，顺便与你们饮酒作乐。在秦国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除了太后，竟没有一个秦人与我喝酒。乏味呐，乏味，当真乏味呐！”他没再劝酒，而是径自喝了起来。
尘埃落定，无忌却没有欢欣雀跃。一则宣太后将个人感情和国家利益分得彻彻底底，犹如流经咸阳的渭水和泾水。秦国有她，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衰败。这意味着短时间内，魏国还要承受秦国带来的巨大压力。二则他看到义渠王闷闷不乐，对这个豪放的草原汉子心生同情。他端起玉盏，抿了一口。
“无忌公子，瞿墨先生，衡翌将军，”义渠王的目光依次掠过三个人，最后回到无忌身上。“再过几天，你们便该回燕国，回魏国了。”他欲言又止，目光炯炯，闪着狠戾的光芒。“待得五国联军打败齐国，我认为你们应趁机歼灭这支秦军。”
不仅无忌瞪大眼睛盯着义渠王，瞿墨和衡翌也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义渠王喝醉了吧？”瞿墨讪讪地笑了笑，向无忌使个眼色。
“秦军帮助燕国征伐齐国，燕、魏、赵、韩感激宣太后还来不及，怎会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义渠王的提议与无忌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魏无忌不确定义渠王是在试探他们，还是真的想让他们那么做。
“我醉了，再见到她的第一天便醉了。”义渠王眯起眼睛，陷入回忆中，眉宇间混在着沉迷和痛楚。“我希望你们醒着，不要被任何的‘情’困扰。”他骤然睁开眼睛，“尤其是你，无忌公子。”
“我？”无忌的脸红了，困惑不解地看着义渠王。
“你年少，我在你的身上看到纯真、善良、诚挚，最重要的是你待人的方式。根据我的经验，你是个极其重感情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受制于感情，被感情掣肘。无忌公子，我希望你向宣太后学习，以他为榜样，磨砺心智。终有一天，你将成长为翱翔在蓝天白云间的苍鹰，不被任何事情约束，不受任何人制约！”
与其说这番话是义渠王对无忌的认可和期待，毋宁说是对他自己的期望。可惜，他做到许多件别人毕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却挣脱不掉一个女人对他的掌控。
“谢谢义渠王的勉励！无忌当牢记义渠王的话，希望有朝一日成为翱翔于天空的苍鹰！”
“好！”义渠王宣泄似的大喝一声，“咱们接着喝，谁不喝谁是孬种！哈哈——”
牛皮袋中的马奶酒喝光了。义渠王派人找甘封要酒，也喝光了。无忌的舌头打着结，一个字要重复几次才能说下一个字。义渠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满面红光，醉眼朦胧，时不时发出响彻房间的大笑，发泄般的大笑。瞿墨和衡翌没有醉倒——他们喝得很少。衡翌牢记着无忌的叮嘱，屡屡劝后者少喝些。奈何无忌已喝得兴起，衡翌如何劝得住？
一轮下弦月爬上夜空，洒下清洁的光辉。义渠王起身离开。爬在案几上的无忌含混不清地咕哝一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瞿墨和衡翌没有送义渠王，而是装出醉酒的样子，大喊甘封进来，让他送他们回去休息。
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甘封忙不迭地带人跑进来，看看东倒西歪的三个人，心里又踏实几分。他知道宣太后多疑，未必相信昨夜的事情与苏秦等人无关。此时，这几个人与义渠王饮酒，又喝醉了。太后应该不会怀疑了。他的困意立刻去了大半，挥手招呼仆从送无忌、瞿墨和衡翌回房休息。
房间中安静下来，唯有浓郁的酒气回荡在空气中。甘封嫌恶似的摆摆手，转身离开。今晚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了。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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