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衡翌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屏息敛气，凝神细听，窸窸窣窣的响声转瞬即逝。他又仔细听了听，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闭上眼睛。第二天一早，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轻轻地打开门。
“早啊，衡将军，昨晚睡得可好？”瞿墨扭头嘻嘻笑着，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为他罩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衡翌觉得瞿墨的话里有所暗示，但他搞不清楚那是什么。他将视线从瞿墨的脸上移开，看向不远处的马厩。嗯？好像少了什么。伙夫骑的那匹马不见了！“马被人偷了”是衡翌第一时间想到的。他没有走向马厩，一探究竟，而是后退一步，紧贴闭上的房门。
对衡翌的反应和举动，瞿墨赞许地点点头。“衡将军不愧守卫王宫的将军，机敏的心思，缜密的处置令在下佩服万分。”
“少废话，保护好苏秦先生！”守卫、保护早已刻在衡翌的骨子里，他不能让无忌和苏秦遭受一丝一毫的危险。
“衡将军的谨慎值得称赞，今日却有些多余。”
衡翌扬起眉头，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呵斥瞿墨：“区区一个墨者也敢教训本将军？！不知天高地厚！”
“衡将军说得有理，在下确实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敢问衡将军，你知道吗？”
“你……”此刻保护无忌是衡翌的第一职责，他拿用戏谑口吻跟自己说话的瞿墨没有办法。“哼！”
“嘻嘻，衡将军不要动怒嘛。”瞿墨朝衡翌走近一步，嘴角挂着令衡翌厌烦的微笑。“你所担心的那匹马不是被人偷走了，”他从衡翌的眼中看到惊讶和怀疑。“它被马夫和伙夫骑走了。”
“它被马夫和伙夫骑走了？”衡翌极为震惊，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瞿墨说的话。“他们干什么去了？”
瞿墨挠了挠蓬松的头发，眨了眨眼睛。“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张狂之辈，焉敢欺我！”衡翌横眉倒竖，双眼闪着森森寒光，紧盯着瞿墨，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将军说笑了，在下岂敢欺辱将军大人？”瞿墨摆摆手，连忙否认，却站着没动。“他们真的骑着那匹马走了，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衡翌想到了什么。他紧紧地盯着瞿墨的眼睛，看到一片坦然和镇静。他没有说谎。“你知道他们为何回去吗？”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我让他们回去的。”瞿墨又一次在衡翌的眼中看到惊讶，比上一次更明显。“当然他们不会听我的，所以我便撒了谎，一个小谎——我告诉他们无忌公子让他们回去。”他看见衡翌的下颌骨凸出来，看见衡翌的眼睛窜出两团炙热的火焰。
“你竟敢假借无忌公子之名，擅自做主赶走公子的仆从，本将军一定要让你为你的胆大妄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最后一个字从衡翌气得发抖的嘴唇吐出来，他便欺身而上，泛着青光的拳头呼啸着直奔瞿墨的面门。瞿墨的瞳孔收缩又张开，抬起手臂格挡。衡翌先声夺人，却没能一击而中。瞿墨看似没什么力气，实则力量不小，硬碰硬挡下衡翌的雷霆一击。
“本将军倒是小看你了。”衡翌收起轻视之心，信心不减。“本将军还没有和墨者交过手，今日便领教领教。”
“在下不会让将军失望的。”瞿墨微微一笑，淡定从容。
“请。”
“将军请。”
衡翌和瞿墨来到院子的空阔处。两个人相隔五尺面对面地站着，没有马上动手。清晨的一丝微风携着一片树叶飘向瞿墨，树叶遮住瞿墨右眼的刹那，衡翌冲了个过去。衡翌是个骄傲的武者，却熟读兵书。他与瞿墨谁都没有占据“地利”与“人和”，他岂会放过“天时”？他的拳头距离呼吸间便到了瞿墨的胸前。瞿墨受到树叶的影响，慢了一拍，已然落于下风。他举拳相迎，力道不若衡翌的拳头。
砰——，蹬蹬蹬——。瞿墨连退三步方站稳脚步。他一直以嬉戏的面目待人，实则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他不认为衡翌趁他不备，以不光彩的手段击退他，反而很欣赏这种战士特有的果决以及捕捉战机的嗅觉。他抖了抖酸麻的手腕，嘴角仍荡漾着微笑。“再来。”他的音调似平常般淡然，却透着风雷似的倔强。
第一次碰撞，衡翌收起轻视。第二次碰撞，尊重浮出衡翌的心湖。他的眼皮落下，随即升起，冲着瞿墨飞了过去。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电光火石间，衡翌和瞿墨的四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剧烈地撞击着，根本无法看清谁占了上风，谁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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