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病
会盟之前，侯大狗暂时消停了。而整个广西，已是草木皆兵，预防侯大狗作乱。
紫禁城里更为紧张，皇上朱祁镇病重，朝政的重心已转移为“皇权交替”，其他各项政务则需往后排。
“李阁老，广西军报！”李贤刚走进内阁，兵部尚书彭时就把广西最新的军报呈给李贤，李贤一看，内容是“侯大狗趁夜入梧州城，劫掠金银无数”。李贤默不作声，又将军报交还与他。“李阁老，先前广东广西来的折子，都说广西匪患日渐坐大，侯大狗到了非剿不可的地步。此番竟然能入得城去，您得拿个主意啊！”
内阁陈文见首辅李贤不说话，他就说：“彭大人，何必心急？广西匪患，乃疥癣之疾。侯大狗一方草寇，只要朝廷稍加兵力约束，即会散去。”
“陈大人此话，只对了一半，说了皮，没说到要害吧？”彭时接过话。
“彭大人，有何高见？”
“侯大狗一方草寇不假，但其势力，地方军已无力弹压，此是一。侯大狗一日不除，商路阻塞，盐商踌躇不前，广西盐荒则日愈严重，广西百姓，苦不堪言，日久生乱，此是二。”
陈文随随便便回了彭时一句，“彭大人，即便如此，眼下还有更大的事！”
“你……”彭时当然知道更大的事是啥，被陈文怼的无法回答，再大的事，能有皇上的事大？
“二位，就不必争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盼望皇上早日龙体安康。今日，我等三人一同去给皇上请安，如皇上龙体稍安，万事无忧。”李贤说是一起去给皇上请安，其实是要探得皇上病情，早做万全准备，以防生变。这就是朝政，在广西梧州是天大的事，到了京城，就是排不上号的小事。
乾清宫里，两大盆炭火冒着几寸长的火苗，偶尔还发出木炭爆燃的噼啪声，宫女太监都被烘出了汗。龙榻上的朱祁镇，身上盖了两床被子，两眼无光，呼吸微弱，身边是宸妃在伺候。宸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曾和朱祁镇一起在南宫软禁了七年，只要皇上朱祁镇一个眼神，她就知道皇上想要啥，喂水喂药垫枕头，好生伺候。
“爱妃……”朱祁镇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宸妃的脸庞。
“皇上……”宸妃止不住流泪，泪水从朱祁镇的指缝滑落，朱祁镇嘴角勉强挣出一个笑容，“爱妃，哭什么？朕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宸妃把皇上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脸上，“皇上，又在说笑！我这是高兴，只要皇上龙体康健，我就高兴。”宸妃急忙擦了眼泪。
“朕的身体，朕知道！”朱祁镇不由得裹紧了被子，这是在南宫时落下的病根儿，冬天没有足额的炭火，冻得。后来，一到冬天数九寒月，就怕冷。
“快！把炭火再加旺些！”宸妃把朱祁镇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子又掖了掖。宫女太监一阵忙碌，又抬进来一盆炭火。
“皇上，怎么样？暖和些了吗？要是嫌冷，我让人再加一盆进来！”宸妃太了解朱祁镇了，火大不大不重要，主要是怕冷，这是心病，炭火只是安慰。
“还是爱妃懂朕！可惜到明年冬天，朕恐怕就不能再和爱妃一起烤火了！”朱祁镇气若游丝。
“皇上，您可要保重啊！您要是有个万一，我……我就到地下去伺候你！”宸妃伏在朱祁镇身上哭起来。这是真哭！按照祖制，一旦朱祁镇驾崩，所有妃子都要殉葬，宸妃也免不了。
朱祁镇也知道宸妃的担忧，“你随朕吃了那么多苦，朕到了地下，怎好再让你伺候？朕若有万一，会留特旨，你不必殉葬！”宸妃一听，立即跪在床边谢恩：“谢皇上隆恩！我也替三个皇子和公主谢皇上隆恩！”
“你替朕生了那么多皇子，朕还要谢谢你！他们，你要好生教导，衷心辅佐皇太子，保我大明江山永固！朕泉下有知，方可瞑目！”
“皇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说。”宸妃抬起头来，跪在床前，趴在朱祁镇手臂上。
“爱妃，还有何委屈？”
“皇上，您在时，周贵妃尚能容我。您若驾鹤西去，皇太子登了大宝，周贵妃岂能容我们母子？还是让我随您去吧！”
“周贵妃性格是霸道些，但太子温文和善，定不会为难你和几位皇子！”
“皇上，古来骨肉相残的事还少吗？”宸妃直接把话挑明了，朱祁镇又叹又气，止不住咳嗽起来。“皇上，皇上……”宸妃见皇上咳嗽，一边抹泪，又一边伺候。一直在旁的太监牛玉也找准了机会，过来搭把手的时候说：“皇上，李阁老等三位阁臣来了，在外面儿候着呢！”李贤来了是真，牛玉要打断宸妃的进言也是真。
“李阁老来了，怎么不早报？外面儿多冷，快请进来！”牛玉扶着朱祁镇，费了大劲，坐起身来。“宸妃，你先下去吧……”宸妃抹了摸泪，告退。
朱祁镇突然说：“还是让李贤一个人进来吧……”牛玉得了旨意，给门口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跑出去传话，“李阁老，皇上请你进去！”李贤立即整理了袍冠，准备觐见。陈文纳闷，问：“小公公，我俩呢？”
小太监说：“二位大人，皇上只说让李阁老进去，二位就请在此侯旨！”
“既然没有旨意，你们就在此等候！”留了陈文和彭时，李贤一人去见皇上。迎面遇上退出来的宸妃和随从，各自见了礼，没有说话。
“臣李贤，参见皇上！”
“李阁老，不必多礼，快起来。赐座！”朱祁镇强撑着病体，坐着接见李贤。
李贤侧坐在牛玉搬来的凳子上，问：“皇上，今日可有好转？满朝文武，盼着皇上早日康复，临朝示训！”
“…咳…咳……”朱祁镇正要说话，一阵咳嗽，呛的他说不出话来。牛玉知道，皇上怕冷，此刻离了被窝，怕是不行。“皇上，您还是躺下吧……这么坐着，冷得您也架不住啊……我伺候您躺下吧……”牛玉伺候颤颤巍巍的朱祁镇又回到被窝里，李贤起身看着，也不好搭手。
躺在被窝里的朱祁镇，暖了一阵儿，才止住咳嗽。“李阁老，朕失礼了。可这身体，实在是支不住了……咳……咳……”
“皇上，保重龙体！”
朱祁镇给牛玉一个眼色，牛玉叫退了左右，自己也准备告退，料想皇上和首辅大臣一定有机密之事要谈，但朱祁镇叫住了他。“你……留下！”牛玉心里一愣，就又回到朱祁镇床边，侧立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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