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白象
雅室檀香微烟渺，漫卷书墨言又止，香六牙坐在书案前，仙风道骨，但眉宇间沉着几分无论如何都化不开的忧色，此时书房内还有两个人。一人黑衣银发，以面具遮掩容颜；另一名女子，手持羽扇，一席白裳，巍峨高冠，气态超然而不落于俗，容貌姣好而更显出尘，不似凡间人，更似天上客。
香九霞、西窗月，一个是白象香六牙的胞弟；另一个则是汤问梦泽，也是香六牙最为得意的门人之一，关于自己的计划，尚在完善的彻底灭亡八无瑕之计，香六牙唯一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此二人而已。
落笔时，香六牙忍不住的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计划虽尚未完全准备妥当，但单从眼前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凶险，且自私的计划……
甚至可能会死很多的人……
而目标，却只是消灭自己心心念念的八无瑕，将如此多的人牵扯进入其中，是对是错？香六牙不愿去想，这条路自从走上便注定了无可回头。南冕啊南冕，吾现在总算是能可明白你当初之心境了……想到逝去多时的故友，香六牙眉宇间的沉色更浓郁了几分。
大哥终究还是感觉到压力了，香九霞在一旁看着香六牙，一直紧握的拳头此刻稍微送了一送，便要开口，“大哥……”
“那人潜伏在梦泽，尚且有用。”西窗月刚开口，香六牙就接口说道：“九霞，吾明白你想说什么，关于那人，吾并非全无头绪，但必须留着那人，计划才能顺利开展。”
“可是这样……”西窗月眉头微皱，“八无瑕，并非善类，未来只怕……”
“所以，吾这些年来一面封闭梦泽，一面遣散学子。”香六牙摇了摇头头，“动作太大，只会引得那人觉察，这些事情，只能慢慢来。”
“那，大哥是打算，何事正式启动计划。”香九霞在一旁问道。
“眼下不是合适的时间。”香六牙看着两人，袖袍中的手轻轻地紧了紧，“虚无、问奈何之事未平，三教、正道自顾不暇，此时引爆，若计划败露，只怕局面难挽，更何况，收尾之处，吾尚未排布论定，再缓一缓吧。”
“山座……”西窗月看着香六牙，“当真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久远之前天蟒之力动摇天下，鳞色恐怖令世人闻风丧胆，香六牙绝不容许此事再度上演。”
“而八无瑕之间的缔命关系，更有转轮死讯，想要将八无瑕彻底铲除，必须破解这一层，否则后患无穷。”
西窗月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是，学生明白了。”
“无需过于为吾忧心，你们知道，吾想来谋定而后动，若无相当把握，我绝不会贸然启动这一层计划。”
“是。”西窗月、香九霞应声说道。
就在此时，房门敲响，随后门外传来了鱼雁书的声音：“山座，有一学子，名唤春寒浅，以借阅典籍为由进入梦泽，现在……正在藏书阁……捣乱。”
鱼雁书说这番话时，语气内满是疲惫。人是他放进来的，虽然说他看对方言行举止就不是什么能轻易打发的人，但是也没想到对方的行为竟然会如此的跳脱，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他这才慌慌忙忙来找香六牙禀告。
“方才，学生已让人告知大学长，唯恐又有变化，特来禀告山座……”
鱼雁书很紧张，作为对外接待事务的负责人，这件事终究是脱不了关系，不过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事情平息，不管是抄书还是背诵，他都能坦然应对。汤问梦泽之人，从来不乏敢作敢当的勇气。
话音未落，鱼雁书只听闻得一声吱呀开门的声音，一道手持羽扇的身影入眼，此时阳光正好照耀在其人身上，看着鱼雁书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躬身行礼道：“见过学姐。”
西窗月点了点头，同样回了一礼，“不必多礼。”
随后迈步走出房间，再回身对着书房内的那人躬身说道：“那学生去了。”
“去吧。”
香六牙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随后房门便被关上。
二人转往汤问梦泽藏书殿，沿路西窗月同时和鱼雁书了解着状况。
“春寒浅，此人，从未听过的名字。”
“是，但是看他为人不似邪恶之辈，只是性情有些恶劣，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识人不明，这才让他进入了汤问梦泽，唉。”
“此事不怪你，汤问梦泽藏书殿本就对外开放，谁知道竟然会有人来此胡闹，不过看他作为应也是另有目的，并非只是单纯胡闹。”
鱼雁书闻言一愣，“学姐的意思是，他的目的，难道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山座，又岂是那么好见的。”
二人说话间，藏书殿已在眼前，而与此同时，一架轮椅，载着一个素白儒衫，双腿被断，面色苍白而略显病态的清秀书生也来到了汤问梦泽藏书殿外。
“是大学长。”藏书殿外的一众学生纷纷对着来人行礼，就如同方才对着西窗月一般。
而轮椅上的汤问梦泽大学长北云折翼也一一还礼，在看到西窗月的一刻，北云折翼眼底深处一抹晦暗光芒闪过，面上不见异色，同样行礼道：“北云折翼，见过学姐。”
“不必多礼。”西窗月点点头说道：“既然来了，便一同进入吧，看看这让久静的汤问梦泽如此热闹的人，究竟是谁。”
“是。”
随后，三人一同迈入藏书殿，第一感觉便是——
“好香。”
鱼雁书忍不住脱口而出。
却见藏书殿二楼楼阁之上，一人斜倚栏干，一手持大鹅腿，一手捧书卷，吃的满嘴流油。翘着二郎腿，一身华贵此刻荡然不存，更似江湖浪荡子，悠哉悠然，更与眼前室外书香的清净之地格格不入。
“啊。”鱼雁书看着这一幕，险险晕倒。
香六牙佛道兼修，汤问梦泽虽不避荤腥，但是也没有就在藏书殿内架火烤肉的先例。
而春寒浅闻声，看向楼下，随手一甩，鹅腿随之消失。
折扇重新入手。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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