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大长老的檄文写好之后，却没有交给卫天南，而是找来了伊振。
“小伙子，现在的局势已经很危险了，天下安危尽在你的肩膀上了。”
大长老递过来酒葫芦，顺便附赠了一个“大帽子”。
伊振可不是傻子，抬手接过酒葫芦道：“长者赐不敢辞，只不过天下安危的担子太重，我扛不起啊，我与贵族长有约，已然将江山都托付给了你们卫家。”
大长老耳目众多，显然知道伊振说得是什么，他干笑一声：“两千年了，圣人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不是什么屠龙神器，也不是一百多个洞天福地，而是信仰！这份人人敬仰，言出法随的信仰，才是所有洞虚境修士羡慕，求而不得的。”
伊振喝了口酒，咂摸了一下其中的味道，才眼皮一抬道：“我知道啊，所以上次在归墟，我也当着卫天南的面提出了禅让的意见。只要你们谁得了天下十之八九，我便率天下人恭迎新圣！”
他表现得玩世不恭，浑不在意这其中的宝贵意义。
其实随便想想都知道这个圣人之名有多重要。
假如卫天南成为新圣，他除了可以借天地之力，还能取万民之力，实力立刻增强数倍甚至数十倍。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家也能取得无上荣耀，天下人皆以修习剑道为荣，意义深远。
大长老直勾勾地望着伊振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摇头：“不是你！我在你眼底看到了善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你是不会让生灵涂炭，万民遭殃的。”
伊振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愣了：“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吧？说话怎么没什么逻辑？”
大长老淡淡一笑：“我听说你和程无极有过一次很有趣的谈话？”
伊振脸色一变，赶紧否认：“我去，你别逗我了，我跟程无极不熟，甚至还有点仇恨，我跟他说上话？”
他可是立过天道誓言，与程无极的奏对内容不得说与外人听，要是万一说漏了嘴，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大长老劈手夺过酒葫芦：“小崽子，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差！嘿嘿，你那番话可是让我惊艳了许久，我们卫家也招募筑基兵了，也买你的醒世灵眸了，也按着你的设想一步步北上了，你满意了？”
伊振脸色不好看：“你什么意思？老人家为什么一直说胡话，让人完全听不懂？”
“哼！听不懂？你心里比谁都懂！你撺掇程无极扩军，实际上就是早有祸乱天下的想法，后来你逃离云谷，又去龙脊山脉见了癞蛤蟆黄皮儿。现在程无极果然跑到中原来捣乱，妖兽得了望山又想占燕云和中州，让人怎能不怀疑你们相互勾结？”
大长老的气势起来了，咄咄逼人的话让伊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他接连辩驳：“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两人对视，过了好一会儿，大长老才突然笑道：“你急什么，我刚才都已经说了，你不像，你不是那个人！”
伊振一想也对，自己刚才确实太紧张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这人价值观和你们不大一样，你们追求强大，追求长生，追求举世无双的权力。我只想不卑躬屈膝，不受制于人，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修，自由自在地活着。”
他看大长老没有插话，也没有鄙夷，欣慰地笑了笑补充道：“不过显然我这个愿望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所以我开了个振宝司，抢了个岐黄居，又搞了个渡雷司，除了这些是我在意的，其他都是可以丢弃的，什么归墟啊、圣人后裔啊，我都不在意的。”
大长老正色道：“那我可问你，天下苍生你在意吗？”
“这……当然在意，他们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死光了，我的丹药、法器、灵兽坐骑卖给谁去？”
“黎民百姓当作衣食父母？这个想法挺独特。”
大长老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对伊振的想法有所触动。
伊振这才想起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人们习惯了强者为尊，一个占据了洞天福地的世家就是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他们才不把底层民众当回事。
他看大长老对这个说法感兴趣，立刻觉得有必要趁热打铁给他普及一下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思想。
可惜大长老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他马上摆摆手：“怪不得我从你眼里看到了别人没有的善意，原来就是这个啊。那太好了，我这里草拟了一道檄文，借你名号发一下吧。”
他把檄文的卷轴拿了出来，让伊振过目。
伊振皱着眉头，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的意思就很艰深拗口了。
大长老看出他的窘态，用通俗易懂的话讲了一遍。
伊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唔，写的不错，你要发动天下庶民北上抗敌，思路也是对的，需要我怎么配合？”
“以你圣人后裔，唯一传人是名义，发布一道圣人诏！且看当今天下还有多少圣人拥趸！”
大长老将卷轴铺开，只需要伊振签字画押，便可将此卷轴做成法器传令天下。
伊振笑道：“制作一道圣人诏竟如此简单？不怕别人造假吗？”
大长老无奈苦笑：“古代圣人诏当然是有特殊手段的，必须使用伊挚亲传的圣笔‘蹇骧毫锥’和神墨‘凤阙玄圭’，才能被视作圣人诏。可惜这两样东西已经失传了几百年。至少伊丞嗣活着的时候，圣人诏都已放弃了这个规制。”
伊振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归墟找到的伊氏族谱，卷轴中正藏着这两样东西。
他把伊氏族谱拿了出来，打开卷轴的上面的玉质空管，倒出来一支寻常模样的纤细毛笔出来，那黄褐色的竹管上正刻有“蹇骧毫锥”四个字。
再打开卷轴尾部的玉质空管，倒出来一小块黑不溜秋的梭形石头，侧面雕刻了四个字“凤阙玄圭”。
伊振拿在手里随便一掂量：“你说的可是这样两样东西？”
“哎呀……”
大长老扑通坐在地上，竟然老泪纵横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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