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茵很快换好衣裳,一袭较单薄的绿色束腰长衣,裙袂很洒,不臃肿也不媚艳,所挽的披帛极长,逶迤在地,随着走动而缓缓拖动,越发衬的身姿纤柔清秀,轻灵仙逸。
歌姬舞姬们也出来准备,乐师们在外面试音。
“此为凤凰栖梧,”秦茵站在我跟前说道,“三日前才排的,不过此次我所舞的不是凤凰,而是桐木。”
“哦……”我礼貌性的应了声。
大殿里面已有其他人开始说捧场的话了。
秦茵高傲的看着我,虽目光挑衅,我却不得不承认,她自信飞扬的神采着实明艳。
乐师们入场,秦茵淡淡道:“好好看着,最好别眨眼。”
这语气令我不爽,甚至想现在就闭眼。
她转身去到大殿正中,弦音起,她后退数步,随着音律开始舒展肢体,两手在额前身侧轻摆,蓦然纤腰一扭,手里的披帛一抛,如春上白云,卷过天澜。
待披帛落下,她一个旋身,舞步轻盈的踏在地上
跳得确然不错,舞姿很吸引人,举手投足都可见她功力不俗。
弦乐时而高扬,时而轻快,她随之舞动,身体颇为柔软,忽的,乐曲变得紧张且急促起来,似乎是期盼等待着什么。
太有代入感的节奏,我看着快速旋转的秦茵,一颗心被悬上喉咙。
下一瞬,她倏然将长腿一扬,披帛自上而下滑落,随着她飞起的长发一起在空中比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几乎同时,一团淡色的芒光蓦然出现,未待我看清什么,空中传来“啪”的一声,很轻但很清脆,那团芒光消失不见,重又出现时,已绕着秦茵而转。
秦茵就当真像是一棵树,尽情柔软的伸展舞动着,极其妖娆。
乐曲越来越激昂,仿若大火狂烧,凤凰涅槃,终于要浴火重生。
秦茵一仰首,纤臂高举,姿如天女破云。
那团芒光“啪”的一声消失,而后稳稳当当的停在她掌上,抱着脑袋缩成一个球,身后的彩羽飘散空中,凤尾拖得极长,像一匹缀了月光石粉的珠霏缎织彩云锦。
全场皆被惊艳,掌声雷动。
我也被惊住了,这舞曲着实太美。
而后我才反应过来那团芒光是什么。
呆毛……
秦茵转眸朝我看来,站直身子,额头有些许汗珠,但却让她越发美的不像话,她看着我的眼神也越加挑衅和傲慢。
“如何?”她冷冷开口。
我定了定神,没有说话。
着实不愿去欣赏和赞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可,我又不想骗自己。
“如此,就服了?”她又道,“你未免也太上不了台面了吧。”
语气就像是胜利者在高傲的开屏,可,我又不是跟她比赛的失败者。
“主人!”呆毛的声音响起。
我朝它看去,落地后,它正在吃一块小肉干,现在抬头看着我,仍是呆呆的模样。
那身破旧的白色小袄不见了,换了套彩锦罗衫,裁剪的精致合身,身上的绒毛被重新梳理洗洗过,蓬松柔软。
“啪”的一声,它一瞬落至我跟前,开心的叫道:“主人!她真的把你找来了!”
我皱眉,朝秦茵看去一眼,她睁着眼睛瞪着我,有些惊诧,面色糟糕。
我云山雾罩,理不清他们的关系。
“主人!”呆毛又叫道,伸出手想要碰我,又收了回去。
“我,我……”
它支吾着,忽的委委屈屈走来,在我身旁跪下:“主人,呆毛知道错了。”
“不要跪我,”我说道,“你起来。”
“哦,”它呆呆点头,起身后说道,“主人,你带我回去吧,我好可怜的,没爹没娘,饭吃不饱,衣穿不暖。但是我很能干,我可以帮你端茶递水,给你洗衣服洗碗拖地,帮你打架骂人和欺负别人。你不开心了可以打我,你开心了也可以打我,你还可以叫别人一起打我,若有一日没钱了,你把我送到街上去让别人打着赚钱也行。”
在它一本正经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唐芊已起身走来,站在我身后,待呆毛说完,唐芊说道:“呆毛,你哪里不对?”
“是那日不对,”呆毛朝唐芊看去,“那天我做了错事,我应该乖乖跟主人回去的。”
它的目光落回我脸上:“主人,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说着,它小步朝我走来,伸指触了触我的衣裳。
我没有反应,垂头看着它,主要是,我怀疑他们在故意耍我。
衣裳被它小心捏住,它抬头看着我:“主人……”
它的小爪子拽着我的衣角摇了摇,撒娇一般:“主人,你说话。”
但我真的不知能对它说什么。
气氛一时沉默,它忽的愤怒站起,握着拳头看向秦茵:“你怎么骗人,你教我的这些话根本没用!”
秦茵沉了口气,对我冷声道:“原来它一直要找的主人是你。”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说道。
“你是的!”呆毛当即回头,“主人,你不能不要我!”它又看向秦茵,“你不是说要帮我吗!你快帮我啊!”
秦茵抿唇,没有说话,容色阴冷。
“哼!”呆毛怒道,一把撕掉自己身上的小衣裳,“什么破东西,我不穿了!你这个骗子,还哄我给你跳舞!”
它将衣裳撕碎,一件件扔下,最里面是我初次见它时所穿的破破烂烂的白色小袄,它竟没有脱掉。
秦茵看着它,没有阻拦,抬眸朝我看来:“你为什么不要它?”
呆毛停下动作,回头看着我。
眼角耷拉的呆滞小眼神满是期盼与委屈,这眼神……让我莫名心疼。
我抿唇,沉默一阵,我开口道:“我真的不是你的主人,你认错人了。”
“你是的,你就是的!”
“那日在沧海,你的所为,可还记得?”
它停顿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我:“主人……你还在生气?”
“一,我不是你的主人,”我认真的说道,“二,我不喜欢你,不要再来我面前胡说八道。”
它呆呆看着我,两只爪子捏在身前,眼眶渐渐变红,忽的哭了起来:“主人,我找了你那么久,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就不心疼呆毛一下?”
“我不是你的主人。”我说道。
“你就是!”
“我不是。”我再度说道,不知道要如何证明它认错了人。
它哭着看着我,忽然,大哭说道:“你就是!”
说完,“啪”一声自我们跟前消失。
“呆毛!”秦茵上前一步叫道,回头朝殿外方向看去,“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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