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下来，含笑说道：“小丫头好奇？”
我点点头。
他将筷子放下，说道：“我不想对你说谎，但真话……又不好说。”
我眨巴眼睛，一时又变得不自在。
我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个问题，但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
不对，年龄本来就该是寻常，什么样的情况下，年龄才会变成一个不好说的事？
他又不需要扮作年轻人的模样，去骗钱骗色……
不过，他都这样说了，我便不好继续纠缠，开口说道：“那，庄先生不用告诉我，没事的。”
“等以后，我一定告诉你，”他看着我，认真说道，“丫头可莫要生我的气。”
“当真没事，”我说道，“这不足以生气……”
他笑笑：“好，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嗯，”我点头，犹豫了下，说道，“我其实问前辈的年龄，主要是想请教前辈，我身上的浊气……要如何除掉。”
他的笑容又如之前那样，凝在了嘴边，望着我的目光渐渐变深。
这样的神情下，我觉得我握着筷子的手都要开始颤抖了。
这个话题，本就是我最期盼，又最不敢去直面的。
我不敢问师父，不敢问杨修夷，不敢问师公，如今终于碰到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我鼓起勇气问出来，结果他给我这样一个神情……
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万念俱灰，像是有东西在一点点剥离，掉漆一般。
那个东西，叫希望。
“……庄先生？”我出声说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顿住，怔怔看着他。
“不会有的，”他说道，“入了骨子里的浊气，是除不净的。”
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惹了蜂窝，我的耳边一片嗡嗡作响。
半响，我收回视线，往嘴巴里面又塞了一片牛肉。
“小丫头。”他语声变得低沉。
我努力振作起来，抬眸看他：“嗯？”
“浊气附身，不表示就一定会死，只是，需得时时待在正气清朗之地。”
“那，能长生吗？”
“……这个，我无法给你确切答案。”
我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点了下头。
“别难过，”他冲我淡笑，“天下那么大，总能找到方法，我陪你去寻。”
我垂眉看着身前的碗，又用了些功夫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没事的，前辈，我就难过一小会儿，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放弃。”
“好，”他笑着点头，把我的酒盏斟满，说道，“来，继续喝酒。”
“好，”我说道，“便喝酒。”
·
入夜，杨修夷没有回来。
邓和和庄先生是一起走的，闫贤先生留了下来，继续照顾左显。
左显依然还在睡，这表示梦中阵还未破。
闫贤先生在旁神情凝重，我亦变得焦虑不安。
破阵并不难，无非就是找寻，但是知道大概位置所在，也是很容易找的，我害怕杨修夷出了什么意外。
闫贤先生似乎看出我的担忧，又劝慰我不会有事，若出什么事，第一时间便有暗人来此通禀。
结果这造成了我现在不敢听到急切的脚步声，唯恐有人跑来大喊“不好了”。
吃完晚饭，左显未醒，杨修夷未归。
我坐在左显卧房前的台阶上，怔怔望着天上月亮。
中元节才过，十五左右的月亮，不论是否中秋都是圆圆的。
忽的，我有所感的抬头，朝我右手前方的树荫望去。
沈云蓁从那边缓步走来。
到我跟前后，她说道：“月姑娘。”
我叹道：“又过去了两个月。”
“是啊，”她一笑，“真快。”
闫贤先生大约听到说话声音，从里面出来。
目光落在沈云蓁身上，他顿了顿，说道：“沈大小姐。”
沈云蓁冲他笑了笑，微微点头。
我起身说道：“闫贤先生，我先同她去大堂说话，若是左显醒来，或者有杨修夷的任何消息，你切记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他应道。
沈云蓁看向闫贤先生的身后房间，她双眉轻拢着，又朝我看来，目光重新盈起笑意。
“走吧。”我说道。
·
依然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我们在大堂坐下。
我习惯盘腿，她跪坐的端正。
案几上置着一方未下完的残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我先开口，关心道：“昨日是否很难熬？”
“嗯，”她淡笑，“中元节，满街都是辟邪去鬼之物，委实难受，不然我昨日便来找你了。”
“这两月等的可辛苦？”
“辛苦，”她仍笑着，“日日盼着，日日煎熬。”
“我不久前见到你的祖父了，”我说道，“便在左显的梦里。”
她点了点头：“嗯。”
见她这般从容，我不由问道：“你不觉得讶异吗。”
“还记得，我与你所说的那两封信么，”她笑道，“其中一封，祖父说，要我过了中元节后再看。”
“嗯。”
“他在信上，提过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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