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笑两声:“田姑娘倒真是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当初死赖在京城不走的女人却不知道是谁,被哭着鼻子赶走的人也不知是谁?”
“你可真是一个狗奴才,”我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和杨家也无冤无仇,从始至终是杨家看我不顺眼,我也坦然接受这种不顺眼,走便是了。但这其中有你何事,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无中生有。怎么,嘲弄到我,会让你很开心?能多吃一碗饭?还是可以将此事摇着尾巴去到杨修夷他娘亲跟前说,然后讨一根骨头啃?”
她瞪大眼睛,怒目看着我:“好一张利嘴!知道自己招人嫌了,便立即离开,这些年的事情皆因你而起,你还有脸回来!真是个面丑心恶的丑八怪!”
“面丑心恶,丑八怪,”我笑了,垂下头拍了拍包袱上面的些微灰尘后,看着她笑道,“你说我掉了一钱银子,我还会难过一下,你说我丑八怪?皮囊于我早就无关紧要了,你认为拿此羞辱我,我会气恼羞愧?”
不想多呆,我准备离开,脚步停顿了下,回头又看她:“管好你自己,跟你无关的事情少管,也用不着你来当出头鸟。”
·
一路离开,心乱如麻。
湖边刮起一阵小风,芦苇丛齐齐摇曳着,对岸幽林被深秋染的苍黄,隐隐有山兽在乱哼乱叫。
我站在湖边等船,几次等到了船,却没有勇气伸出手将他们唤住。
我抬头朝远处的鹤山望去,鼻尖酸酸的。
再如何欺骗自己,再如何压抑自己,我都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好想他。
我收回视线,望着滔滔江流,沉默良久,我最终没有选择马上离去,而是留了下来。
花了三十文钱问茶农买了一套蓑衣斗笠,我在湖边垂钓数日,以鱼肉果腹。
第五日黄昏,枯叶嘶嘶飒飒卷落在湖上。一旁几个闲士随身带着酒,也不知是否酒香的原因,鱼儿都往那边去,他们的鱼篓比我要满上许多。
远处有渔人高歌回岸,湖泊里一池夕阳,不时被晚风吹皱,许多芦苇招摇,我又听到了一阵骏马驰来的蹄声,回过头去,终于在这样的夕阳云光中,我等到了阔别四年的杨修夷。
以他为首的六匹骏马从远处疾奔而来,赤血玉蹄,他一骑当先,穿着紫衣斗篷,风帽半掩。
一个白衣男子跟在他身后,眉眼温润斯文,四名黑衣劲装,五官如刀削的男人紧随其后。
在入山石前,杨修夷忽的勒住马缰,迎着暮色,骏马人立而起。
我曾想过会不会和他再见面,也许会有许多波澜起伏的情绪,但今天,我这样远远的望着他,心里忽然那么安静祥和,像是古老的长流江缓缓经过望云山,灌溉出两岸芳香,两岸芬果,两岸长青。
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它叫宿命。
斜晖脉脉,湖水悠悠,横吹过整泊湖池的晚风将他的紫衣风帽略略往后吹去,墨发随风轻扬。
风帽下的脸飞眉入鬓,眼若寒潭,鼻梁高挺,薄唇殷红,依旧清俊绝美,无上惊艳。但到底还是有改变的,白璧无瑕的脸清瘦了许多,气质更为清冷落拓,虽然疏狂如旧,但以前是不羁,如今是不屑。
他端坐在马背上,背脊挺拔如松,清冷无波的眸色不知在看什么,悠远的落在远方,有一丝令我觉得心痛的悲凉。
白衣男子打马上前问话,杨修夷微微敛眸,唇瓣微动,不知说了什么,随后猛扯缰绳,清越的声音喝道:“驾!”
骏马驰骋离开,带着我的眷恋和不舍,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我静静的看了许久,然后收拾鱼竿鱼篓,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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