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佐，不对，就连小佐这个名字都是老人取的。
该叫他什么好呢。
就叫“他”吧，因为他并没有名字……
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从哪一刻开始有了意识。
只不过，自有意识以来，他就以别人的梦为生。
这又该如何理解呢？
只要人做梦，那么他就一定在。
别人在梦里妻离子散，他在旁边看；别人在梦中升官发财，他在旁边看；别人在梦中做一些天马行空的事，他也在旁边看……
人世间千百年，他也看尽了千百年的梦。
后来，他也看腻了，就开始尝试着吃“梦”。才发现，梦挺好吃的，不管噩梦还是美梦，他都挺喜欢的。
不过他更喜欢噩梦，因为那个时候做梦人的情绪波动要更大，他吃到的梦的味道才更加复杂。
再后来，吃多了的他对吃梦也不感兴趣了，他开始给别人造梦。
都过去千百年的他，依旧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别人心心念念想要做一个美梦，他偏偏给别人造一个噩梦。
每一回造完梦，他都要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特别想让人夸奖他。
可是……不管他怎么显示存在感……
梦醒时分，明明在梦里和他玩的十分好的小伙伴，醒来之后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甚至很少还能记住他……
实实在在把他当做了一个梦……
也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好像就是一场梦……
于是，他就想让别人看见他。
他想真实存在于这个世间！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开始发愤图强，努力练习，就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出现。
不过，他的心性依旧是个小孩子，偶尔还是喜欢到处吃吃，到处看看，到处造作。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有了人形。
……
他的降生，也就是他拥有人形的那一天，正好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这个只会偶尔出现在别人梦中，可遇不可求的场景。
嘶，好冰！！
他的脸上满是欣喜，为什么梦里的雪都是暖呼呼地，地上的雪这么凉快呢！好舒服呀！
他忍不住趴在雪地上，双手双脚摊平，全身心感受雪的温度。
“小孩……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拍打着他的脸颊，还把他整个身体往上托。
不想动，好舒服呀，他不想睁眼……
那双手把他驼到肩膀上，让他搭着自己慢慢地走。
他有点懒，根本不想理会，于是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睛，他有点懵懂，这里是哪里？
“小孩儿，你醒了？”
他抬头望去，是一位老爷爷。
一般梦里出现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还活着，要么就是死后回魂，后者居多。
看来啊，这位老人家命不久矣……
他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小孩？”
“我？”他指了指自己，打量了一下自己，人形好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本来化形的时候没穿衣服。
此刻居然已经穿上了一件淡蓝色的卫衣，还有一条长裤。
他好奇地打量一切，这就是衣服吗？真实的触感居然是这样的！
老人见他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衣服，慈眉善目道：“这是我儿子以前留下来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心吧。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没有名字。
他摇了摇头，老人以为是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于是就说：“这样吧，我也不好小孩小孩地叫你，你要不就叫小佐怎么样？”
为什么？他的眼神中带着疑惑。
老人解释道：“因为我是在道路的左边捡到你的，小佐，你瞧是不是又好听又好记。”
他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此后，他……不对，是小佐就在忘忧村生活了下来。
跟着老人一起生活。
生活好不自在，有时候老人给他做饭，他就坐在一旁给老人煽风点火；有时候老人外出采购，他就慢悠悠的跟在身后，嘴巴里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枕在后脑勺。
小佐也曾经问过老人，为什么要收留他。
老人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屁孩一样，虽然这么大了，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啊。”
小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日子过得很快。
其实也并不快，小佐已经跟在老人旁边生活了近十年左右了，相较于他之前千百年的生活史来说，这十年其实一眨眼就过了……
老人本身就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稍稍年轻一点的时候，那个时候还能搬动小佐，把他从雪地里面扛回来。
而现在，只能病恹恹躺在床上，偶尔才下来走一走路。
生活也需要小佐的帮忙。
原本的小佐，就像是一个调皮捣蛋爱动的小屁孩，而现在也越发沉默寡言。
平时不爱说话，只有老人问他，才会蹦出一两个字。
老人常常说他长得年轻，这几年几乎就没有变过，也仅仅是调侃。
小佐隐约间知道，老人是在感慨自己居然老得飞快。
他以前真的特别不爱看老人家的梦。
到了这个年纪，梦里的东西真的好无趣。
小孩子的世界尚且有一点想象力，而老人，连在梦里都或许是期盼着自己不要变老，还有好多事没做完……
他真的特别不想看……
但是他还是天天入了老人的梦，用自己的能力给他造梦。
这样老人是不是会开心一点呢？
可是梦醒时分……老人原本舒缓的表情又重新被病痛所折磨。
小佐抿嘴，那颗可有可无的心脏此时被钝痛侵占，他居然没有办法留着一个人的性命……
很快……老人的寿命也要走到尽头了。
小佐挨在床边，紧紧握着老人的手。
老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笑了笑，眼睛瞪大，似乎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眉目还是依旧地和蔼慈祥。
他握的越来越紧，嘴里不住地念着：“不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爷爷！”
床前的少年崩溃……
【你想不想要爷爷一直在？】
一道声音出现，机械音，有点诡异。
“想，想的！”小佐连忙答应，也不管声音来得多么诡异，不自然。
【那就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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