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其他人的情况应该也跟她差不多，身处各自的幻境之间。
想到陆师在失去意识前看的那本《论筑基修士的自我修养》，只怕他如今也进了那书中世界，沉迷那个世界无法自拔了吧？
纪五福苦笑，枉她之前还气愤着容昊竟会那么大意着了别人的道，没想到眨个眼的功夫，连自己都被困住了。
还是太莽撞了。
她得尽快找到这个幻境的破绽，才能脱困。唯有率先想到办法，才能帮助其他人也从幻境中逃离出来。
可是……
如今的她就像被困在破字老人身体里的一缕幽魂，唯有顺着书中记录的故事演下去，她才能行动自如，而一旦她生了逆反之心，便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支配权利。
要冷静……默念了一遍爹曾教给她的清心咒，沉淀了一下纷乱的心绪。
接下来，她干脆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这位破字老人的一举一动。
今天的四个字已经测完，破字老人婉拒了玉德公主的盛情邀请，没有一同前往醉仙楼用饭，将写着“破”字的布招随意一卷夹在腋下，独自一人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破字老人的出身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因为书上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她看着破字老人也戴上了一顶黑色的帷帽，不动声色地甩掉了玉德公主派来跟踪他的暗卫，专往偏僻狭窄的巷子走去，几个跳跃，便离了那小镇，不紧不慢地往山里走去。
他明明走得不快，甚至给她一种闲庭信步怡然自得的感觉，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那座看起来有着一定距离的荒山山脚下。
这老头子不简单……绝对不仅仅是一个以相字为生的普通老人。
随着走近了才看到，山脚下竟有一条江绕山而下。
一条小竹筏靠在一旁，已是苦候他多时。
轻轻一跃上了小竹筏，破字老人驾轻就熟地拿起木桨，抵着岸边的石上用力一推，竹筏破水而出。
与此同时，破字老人气沉丹田，吐纳了数回气息后，古老纯朴而悠扬的歌声便开始响了起来，回荡在这条洒满了火红落日余晖的江上——
“唱山歌咧……嘿哎嘿哎哎……山歌好比春江水唉……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
“……嘿嘹嘹啰！”
纪五福：“……”
说好的世外高人呢……
不知道划了多久，总算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狭窄的山洞，他把竹筏停在一边，上了岸钻了进去。
沿着山洞入口走了数十步，穿过一座石桥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围着竹篱笆的小院子，院子里头有一间草屋，屋顶的烟囱飘出冉冉炊烟，饭菜的香味阵阵地传了过来。
闻到饭菜香，破字老人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声音高亢，“老婆子！”
“老头子，回来啦！”屋子里传来一带着笑意的老妪声音，“怎地回来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破字老人走向那桌菜，凑上去闻了闻，“好香！”
纪五福借他的双眼看了看，木耳拌黄瓜，香菇烧笋丝，冬瓜鲤鱼汤……
破字老人饿极，大半的菜扫进胃里，一连吃了三碗饭，打了个饱嗝。
很寻常的隐居生活，纪五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也看不出哪里不对。
她尝试着控制身体，但不知为何，仍然动不了。
难道她的猜测错了？
这个疑问一直维持到就寝时间。
破字老人沐浴完毕倒头就想睡，他的妻子……暂且称之为破字夫人吧，脸红红地把身子挨了过来，去解他的衣衫——
纪五福：“！！！！”
您二老年纪看起来都起码有六十几岁啊喂！
还要行周公之礼？！
还能行周公之礼？！
她明显感觉到破字老人呼吸一窒，下一刻突然伸手，用力推开了破字夫人！
纪五福滚下了床，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分不清自己是羞的还是气的，“你别过来！”
话才出口，她愣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苍老得遍布皱纹的双手，下意识地握了握，又放开，咦？
她能动了？
打了个激灵，似有一道闪电劈进她脑子里，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跳了出来！
她不能动的原因，是破字老人不想动！
白日里摆摊测字的时候，他心里厌烦，根本不想测，所以“躲起来”养神，随便她糊弄，察觉到故事偏离了的时候才出来重新接管自己的身体。
而刚才，她之所以能推开破字夫人，也是因为破字老人不想……所以他再次躲起来了，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
纪五福扶额，看着眼前只穿着一件大红肚兜，满脸皱纹的老妪，竟莫名有点同情破字老人。
果然，破字夫人恼羞成怒，“老头子！”
纪五福定了定神，“这位老婆婆，我……”
“你叫我什么！”破字夫人气得脸都红了，一步跨了下床揪起她耳朵，“啊？”
“疼疼疼疼疼——”这老太婆力气怎么那么大！纪五福疼得直飙泪，“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一个老头子推出来应付一个如狼似虎的老婆子啊！
“我我不是破字老人！”
纪五福一声大吼，感觉到揪着自己耳朵的那只手一顿，她转过头去，看到破字夫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嫌恶地看着她，“你是谁？”
纪五福看得清楚，破字夫人的脸上有不悦，有厌恶，有失望，唯独没有惊讶。
难道，这竟还是常事？
“我姓纪……”
纪五福斟酌着开口，然而只说了三个字就被破字夫人打断，“我对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没有兴趣，你是男是女？”
纪五福一愣，“我是女子。”
破字夫人微微松了口气，“是女的就好……”
要是莫名来个男的，方才看到她的身子可怎么了得！
纪五福急忙问道：“这位前辈，冒味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破字夫人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知道，别来烦我。”
“真是扫兴……死老头子，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她嘟囔着往床上走回去，躺下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睡着了。
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极有规律地响了起来。
纪五福站在原地苦笑。
真是一对怪老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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