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奉了茶过来，陆小原率先接过来，捧给了自己的父亲，轻声说道。
“爹，你只管安心坐着喝茶，这件事是我的事情，儿子自己处理就好。”
“你知道什么？孽子，还不赶紧跟王爷认罪求罚！”
陆全真急得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告诫陆小原。
然而陆小原现在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话，他只是把茶稳稳端给了陆全真，然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圣上如此赏识微臣，微臣心中感激不尽，微臣愿意为圣上，为大梁，献出微臣的一切。”
“好！极好！”
谢璟容又是一阵鼓掌，满脸都是笑容，但很快就话锋一转。
“不过，在此之前，朕想问清楚，你为何要怒骂摄政王？可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没有！”陆小原摇头。
“那，可是他违了我朝律法？”谢璟容继续追问。
“也不是。”陆小原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凝固。
“那就是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人人得而唾之？”谢璟容再次追问。
“这……”
陆小原的脸色滞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确实怒骂了摄政王谢君宁，却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怒骂对方。
哦对，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怒骂谢君宁，是因为白玉檀！
可是，白玉檀自愿跟着谢君宁，自愿给人家鞍前马后地伺候，那是白玉檀自己的事情！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怒骂对方？
他看似骂得理直气壮，事实上……根本就是因为抢不过对方，所以恼羞成怒。
谢璟容脸上原本的微笑慢慢收起，他蹙起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陆小原慢慢变白的脸，再次追问。
“陆侍读，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他说不出来了！”
旁边有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谢君宁喝足了茶，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
陆小原的脸，僵住了。
他确实说不出来，因为他本来就不占理，之所以硬气，不过是因为他向谢君宁求饶那会，这个男人说如果他硬气就考虑饶了他。
“我……”
“还是本王来回复圣上的话吧！”
谢君宁已经走上前来，他的目光慢慢变冷，缓缓扫过陆小原的脸，轻声开口。
“陆小原戏弄本王王府的人，戏弄不成就改为嘲讽，白玉檀拉了本王的名头护身，陆小原恼羞成怒，便连本王一起骂了。”
“哦？竟是这样？”
谢璟容皱着小眉头，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陆小原，轻声问道。
“陆侍读，是这样吗？”
“……”
陆小原答不上来。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谢君宁说的，半句也没差。
白玉檀立刻站了出来，大声叫道。
“没错，圣上，我可以作证！”
“唉……”
陆全真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层颓然，他沉沉叹气，却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个蠢儿子！如果时光倒流，他今天早上一开始，也绝对不会跟着那群人一起议论摄政王！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脸色灰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缓缓起身，垂手低头，姿态卑微地站在谢君宁与谢璟容这对叔侄面前。
谢璟容原本那张满是笑容的脸此刻已经沉至了冰点，他的声音还很稚嫩，但是语调已经染上了帝王该有的威严。
“陆侍读，你当场怒骂朕的王叔，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如何还敢这般理直气壮？如何还敢再三怒骂？这就是你所谓的骨气吗？”
“扑通！”
陆小原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圣，圣上，微臣知错，微，微臣其实一开始就知错了，是是因为摄政王他……”
“他怎么了？说出来！朕倒是要听听，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让你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辱骂朕的王叔！”
谢璟容噔噔噔上了王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目光愤怒地盯着陆小原那张苍白的脸，沉声喝道。
陆小原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颤声叫道。
“摄政王用我父亲的仕途威胁我，他说如果我硬骨头一点，他还肯考虑放过我，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做出一副硬骨头的模样，故意当众给他难堪，毫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谢璟容眯起眼睛，沉声问道。
陆小原不答，只是重重磕头。
堂上的谢璟容冷哼一声。
“胡说！事到如今你还在胡说八道！朕就应该早看清楚，你这人就是满口谎言！”
“朕的王叔向来做事光明磊落，处事也十分公允，你辱骂他，他理应追问你的罪责，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牵扯到你父亲身上？他又怎么可能会用你父亲的仕途威胁你？更荒诞的是，你当场辱骂他，他怎么可能会由着你继续辱骂？”
谢璟容气得一张小脸通红，明亮锐利的眸子里闪烁着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陆小原的脸，突然下达了命令。
“陆小原，朕看你不仅仅是撒谎，而且得了失心疯，你有这样的病，怎么还能在翰林院伺候？来人！剥去他的帽冠朝服，解除陆小原的一切官衔！”
陆小原脸色发白，整个人瘫在地上，所谓伴君如伴虎，富贵贫贱原在帝王一念之间，他刚才还是大梁的栋梁之才，此刻就成了失心疯的平民。
立刻就有内侍冲了上来，迅速剥去了陆小原的衣冠，又拖着失魂落魄的陆小原向外走去。
就在此时，谢璟容又突然开口了。
“陆爱卿，你适才说你教子无方，朕想，你说的应该是实话，况且朕看爱卿你已上六旬，只上一个早朝就体力不支站立不稳，依朕看，不若许陆爱卿辞去礼部侍郎一职，在家安心养老，外带好好教导令郎吧！”
“圣上！”
陆全真一惊，愕然抬起头来。
他想得到自己一定会收到责罚，却不曾想到，圣上的责罚竟然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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