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郁卿拾起了地上的火雷弹，漫不经心地对那小灵兽说：“你走吧，等会儿这里就要炸开了，若是波及到你，只怕我身上又会多出一条因果线。”
闻言，长右像是长了飞毛腿一样，一下子蹿到了树林里，爬上了高高的树枝，很快便被葱郁的绿叶所遮挡，没了踪影。
云衍看她心事重重，便伸手握住了她的小臂。“郁卿。”
“师父，”桑郁卿仰起头，浅浅一笑。“我没事。”只是不知道，对这世道的失望攒得足够多时，会是何种心境。
云衍突然问她：“当时你临死前，想的是什么？”
“嗯？”桑郁卿突然被这么一问，脑子一时有些发懵。虽然不明白师父话里的含义，不过她还是如实坦白：“我在想，若是人生能再来一次，我必会……”
她眼神闪烁，乍然明白了师父问她这话的用意。
在桑郁卿心情复杂不知所措时，云衍顶着那张清风霁月的冷峻容颜，理直气壮而又异常坚定地与她说：“世间万物都不值得，唯我值得。”
脸皮真厚。
桑郁卿暗自窃喜地抿起了嘴唇，努力抑制唇角上扬，却始终压不住心底里的暗喜。
是啊，她之所以因为执念重生，追根究底还是想要得到眼前人。
师父说得对，除了他，谁都不值得！
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诸脑后，桑郁卿手脚麻利地将火雷弹都填在了深土里，她朝天空吹了一声长哨后，便听见四周的有异响，约摸是栖息在这儿的灵兽们四散逃窜的动静。
桑郁卿收起木哨后发现云衍那双深邃的眼眸盯着自己看，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花花教我的，她说这样能跟万物生灵沟通。”
花花自然是指空间里的花妖。
埋完了火雷弹，桑郁卿便向后退了几步。没注意向后看，结果后背撞上了一棵极细的树干。
树上的叶子一阵摩擦响动之后，桑郁卿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伸手一接，好嘛！是刚才那个跑掉的长右。
桑郁卿一个等字还没喊出口，便见云衍手中已经引动了雷火，喊是喊不及了，她只能抱紧了长右，用力地捂住耳朵。
“轰——啪！”
接连几声惊响顺着曾经断开过的地缝炸起，桑郁卿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炸出来了，震荡得怪疼的。
忽然，一个怀抱将她牢牢护紧，脚下的地面出现了裂缝。
桑郁卿还没来得及感叹这诸葛世家的武器果真好用，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往松软塌陷的地方坠落下去！
劲疾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桑郁卿将头埋在云衍的胸口，倒也有些踏实的感觉。
就在桑郁卿心中估摸着快要落水之际，一团透明的水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她和云衍都包裹其中。
水泡砸落水面时，只是轻轻一触，那股不受控制的重力感违和地消失了。
直到怀里响起吱嗷吱嗷的叫声后，桑郁卿才猛地回神，看向了怀里的灵兽长右。她无奈叹了口气：“你说你跟下来能干什么？你这小身板能和那怪物打么？”
长右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桑郁卿也不好再责怪它，将它放到水里，让它跟在自己身后。等稳稳地站在水里的时候，桑郁卿才发现，用那巨大水泡救人的，正是河洛。
河洛从识海空间一出来，就感觉这四周似乎有什么活物。他掌心聚起了火，往水池的中央看去，就见一只巨大的骨架摆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想吓唬谁。
“这看起来好像是熊兽的骸骨。”河洛绕着那具高大的骨架转了一周，回头问桑郁卿：“你确定你们进来之后，是在这儿看见我族人的骸骨？”
桑郁卿不确定地摇头。
云衍发觉了什么，对他们说道：“这里不是我们第一次来的石室。往外面走走，或许会有发现。”
闻言，河洛率先甩动着尾巴游向那狭小的甬道。
桑郁卿看了一眼及臀的水位，古怪道：“师父，水位好像变高了。”
“嗯。”云衍脚步一顿，从乾坤戒中取出了一粒泅水丹，反手就塞到了桑郁卿的口中。“之前奚羿给你的那颗珠子怕是弄丢了，这个你先服下，以防万一。”
桑郁卿感觉喉咙一紧，圆圆的药丸便被她吞了下去。
她好奇反问：“那师父，你呢？”
“我能暂时闭息，你勿用担心。”说着，云衍便牵起她的手，跟在河洛的身后往那甬道走去。
不论如何，师父的关怀都让她心中熨帖得很。
桑郁卿时常想，或许她对师父的仰慕，绝大多数来自于他小心寄予的一点关怀，和她心中的假想。
正是因为前世的师尊并不如她的假想，所以她才会对他失望吧。
这一世的师父太好了，好得她几乎怀疑这一生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梦会有醒的那一天吗？
事实上，在他们进入水下迷窟的时候，那水中的妖邪怪物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趴伏在魂器边的庞大身躯化作一道冰凉的液体，随着水流很快往某个方向蹿去，只有微微泛起的涟漪才能证明它在这里待过。
不得不说，河洛的直觉还真是十分敏锐，他很快就在桑郁卿和云衍的描述之下，来到了他们之前曾经坠落的那间石室。两间石室相距虽然不远，但是却有很多条岔路甬道迷惑视线。
桑郁卿看着河洛失神的背影，想道：或许这就是同族的感应吧。
没错，被掏去了内脏、吞噬了皮肉，只剩下了一副骸骨骨架的巨大身影，果然是龙鱼族中的先辈。
“他是我们龙鱼族中，活了足有上千年的大能前辈。听族人说，只要再跨过九道天劫，他就能跳脱三界五行，长生不死。”河洛眼神黯然，思绪沉沉地陷入了回忆中。“我们龙鱼族的族人诞生方式奇特，年幼的族人多是由这位长者带大的，从在这海域里生存的法则，到攒功德、修行，都是他亲自传授。龙鱼族的族人虽然不多，却仍旧是这东海里骁勇善战的传说，可如今……”
一切都已经在他离开这片海域后，物是人非。
云衍皱起了眉头，喉结滚动。
桑郁卿意识到他似乎有些紧张，便问：“师父，怎么了？”
“你觉得，一个快跨过生死的千年水妖，为什么会死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妖邪手里？”
“当然是因为……”对方更强啊！
桑郁卿的话还没说完，便从云衍的问话里听出了这个意思，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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