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荣桓知晓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如今皇上虽立储君，太子却是几个皇子里最不受宠的那个。而且太子并非皇后亲生，是前皇后留下的孩子，被如今的皇后养在膝下。皇后还有个亲生的五皇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本从一出生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七皇子，也就是他的女婿宁王，这些年的恩宠下来，反而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那个。虽然腿有残疾，那又如何？皇帝圣宠不衰，这就足够了。
他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身为丞相，虽然各方皇子有心拉拢，也是步步小心，不在政事上有失偏颇，也未表明立场。如今看来，是时候做抉择了。
既然皇上不让若儿进宫，那么宫外见面，就不算违背皇上的旨意了。他这几个女儿，可不能白养这么多年。
翌日一早，柳晚柒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清欢手舞足蹈形容昨夜发生在芙蓉院的盛况。
二小姐去了趟芙蓉院，也不知说了什么，把韩氏气得半死，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还罚了跟她同去桃花坞的小厮奴婢。听说，二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想来是哭过一场。四小姐半夜醒来，又哭又闹，折腾了一个晚上。
韩氏想请老爷过去看看，却被肖姨娘派人挡在院子外，说是老爷睡下了，气得韩氏在肖姨娘的院外骂了好大一会儿。
总之这些热闹一直延续到她去和裕轩给老太太请安。韩氏盯着一双黑眼圈，被丫鬟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正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着她在桃花坞是如何如何的委屈求全，那娴贵妃又是如何如何的作践她。
见柳晚柒来了也不知收敛，反而越说越起劲。柳熙若却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穿着一身白色素衣，打扮得我见犹怜，颇有几分林黛玉的样子，脸上胭脂清扫，有些憔悴，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大姐姐来了。”五小姐一见柳晚柒，高声一叫，盖过了韩氏的声音，连蹦掉头的飞扑进柳晚柒怀中，“我娘教我背后莫论人是非，方是为人之道。夫人倒好，不仅后背说，人前也说，我看贵妃娘娘定是烦了你如此，才会发你跪的，连带着还拖累了二姐姐。”
“你个小蹄子，给我闭嘴，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韩氏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尤其是说她拖累了她的女儿，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柳熙若听了这话，眸中带着恨意看向韩氏。
韩氏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气个仰倒。
五小姐嘟着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这一哭，整个厅堂就更热闹了。老太太气得直用手杖跺地面，连声让韩氏滚出去。韩氏气不过，又是一阵撒泼骂街，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早上请安环节，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不欢而散。柳晚柒则牵着五小姐，去了肖姨娘的宜兰院。
此刻肖姨娘正在房间里拨着算盘，见柳晚柒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账簿，请了柳晚柒上座，还让身边的丫鬟泡了最好雨前龙井。热情的招呼道，“大小姐快尝尝，这是今年新茶头一尖儿，也是大夫人生前最喜欢喝的茶。”
“我母亲。”柳晚柒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旋即笑了，“难为姨娘还记得我母亲的喜好。”
肖姨娘叹了口气，“大夫人是个极好的人，当年若不是她收留我，恐怕我早已被乞丐欺辱，投河自尽了。”
“当年的事？”柳晚柒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却不饮用，摸了摸腻在她身边的五小姐，“轻语，昨个我在娴贵妃那儿得了几串名贵的紫水晶手串，想着你应是极为喜欢的，让清欢带着你去我院子取，我和你姨娘叙会儿话。”
“明白明白，你们在说大人之间的事情。”柳轻语俏皮的眨巴着眼睛，被清欢引了出去。
肖姨娘也十分有眼色，屏退了一众伺候的丫鬟。
柳晚柒淡淡的挑眉，将茶水推到一边，“姨娘有意提起我母亲，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姨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小姐聪慧过人，妾身就不绕弯子了。想必小姐也知晓当年旧事，妾身来京都寻亲未果，幸得夫人相救，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本。夫人怀孕的时候，我还来府上探望过几次，当时夫人和韩氏都身怀六甲，不过韩氏却比夫人晚上月余。”
“夫人自江北回来，已经有了三个多月，身子就开始不好，时不时的咳嗽，呕吐。让人忧心不已。就这样过了几个月，韩氏倒是好好的，夫人的身子却越来越差，我就怀疑是有人在夫人的膳食中做了手脚，奈何我多次提醒夫人，夫人却不以为意，我也私下让奶娘留了药渣拿给外面大夫看过，大夫说没有问题。”
“可当时夫人的形态，真真是不好，还有滑胎的迹象，宫中太医看了也没有办法，只开了药便走了。眼看着还有月余就生产，我害怕出事，便听夫人身边的一个叫翠云的丫头无意间透露，说是咸阳郡有个自称鬼医的人出现，那人医术十分了得，我便亲自去了，没想到咸阳郡根本就查无此人。”
“盘桓数日未果，我便觉得事情有异，可惜等我回来才知，丞相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夫人在我走后不久小产了，韩氏也在夫人小产那日动了胎气，痛的死去活来。那个劳什子妖道来府中做法，直指夫人怀了天煞孤星，还在夫人的房间里搜到了巫蛊娃娃，上面写的便是韩氏的生辰八字。”
“夫人毒害相府子嗣罪名坐实，刚生下小姐，便被丞相派人连夜送走。说是去了别庄，可临近京郊的几个庄子我都找了，夫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向府中丫鬟打听，却无人知晓，而当时透露给我鬼医消息的那个翠云，还有灵犀院的所有丫鬟婆子，都被丞相下令杖杀，无一活口。”
“我探听不到消息，又没有办法，只能用嫁给柳荣桓这种方法，进了丞相府，隐忍多年，也只是为了还夫人当日的救命之恩。”肖姨娘说得情真意切，拿起帕子还拭了几滴泪。
柳晚柒凝眉听着，末了方才开口，“既然如此，你可查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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