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告状有用？我早和笨蛋父王闹掰了。”
空气里传来对方轻佻的嗤笑声, 将温度一下降至冰点。
亚瑟·柯克兰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愣在了那里。他回想起了……曾经刻意去遗忘的一些东西。
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就像是被小心搁置在柜子里的精致点心，不知道被谁舔走了中间最甜的糖霜。
最后的那一天，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带着冰冷的厌恶。
偷走那份甜意的人, 正趾高气扬的站在他身后，看着狼狈的他。
目光里，近乎咄咄逼人的锐利。
曾经的莫德雷德，并不像现在这样。
英国……或者说不列颠尼亚, 他第一次见到莫德雷德的时候，那家伙还是个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孩子。
虽然说身高是这样没错，实际上，亚瑟·柯克兰所度过的岁月不知道比对方究竟长久多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浑身罩在黑漆漆的斗篷里, 躲在角落中看向列队前方的亚瑟王。
亚瑟·柯克兰躲在更远的地方, 看着她。
他从莫德雷德那双从斗篷下稍稍露出一抹翠色的眼睛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目光。
那是, 对英雄的憧憬。
后来再见, 已经是莫德雷德成为圆桌骑士一员的那天了。
虽然浑身包裹在厚重的铠甲里, 甚至连眼睛都未曾露出。但是，亚瑟·柯克兰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头盔是个好东西, 能够模糊人们对她的印象，从而达到‘隐匿’这一效果。然而, 看向她的人, 正是不列颠尼亚本身。
不过……人类的幼崽, 是能够成长的这么快的存在吗？
外表仍然是个小少年的亚瑟·柯克兰有些不确定的在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
或许因为总是春天的缘故。
没有了更迭的四季，卡美洛的时间流淌就显得更加缓慢了。
亚瑟王的时间早在拔剑的那一天起就停止了，而梅林……自见到他的那天起，就从未衰老过。至于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维持这幅样子究竟过了多久。
只依稀记得，那是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
总而言之，身边可以参照的类似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他跑去问了梅林关于人类幼崽的问题。
有着一半梦魇血统的青年笑眯眯的回答道：人类，就是一种会很快长大，又会很快死去的生物。短暂又美好，说的就是人类了。
这直接导致了柯克兰小先生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认为人类的幼崽会很迅速的长大，没错，就像莫德雷德那样。
很久以后倒是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不过……对他而言其实区别并不大。
如果说普通的人类孩子成长只需要一瞬间，那么，莫德雷德就是一刹那。比一瞬还要更加的短暂。
那时候的柯克兰小先生并没有想过那么多，他只是有些羡慕对方的身高。
明明之前还和他一样矮来着……现在，已经和阿尔托莉雅差不多高了。
“喂，别发呆。”头盔下的声音有些沉闷，“继续。”
“所以说！明明你是受莉、亚瑟王的指令来守护我的骑士，为什么反而天天打我啊！”柯克兰小先生愤愤不平的鼓起了脸颊。
“这叫训练。”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出，对方头盔下是怎样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即使作为你的守护骑士，总有万一顾及不到的那一刻。到那时候，你就得自救了。”
……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为什么就是感觉莫德雷德在驴他呢？
读作‘训练’，实则单方面被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活动一直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
记忆里那个总在张扬微笑的人，此时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语气嘲讽，“少在这给我装死，起来！”
“你以前……”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说，从前莫德雷德的态度就没好到哪里去，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和他‘切磋’。
但是……就是不一样，他感受得到。
跟这次比起来，过去的那些完全就是玩闹的性质更多一些。
现在的莫德雷德，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亚瑟·柯克兰相信，如果莫德雷德做得到，他肯定没法完整的站在这里了。
感谢过去莫德雷德的殴打，以及身为国家的特质……
他看着对方那双翠色的眼眸里，毫不留情地杀意，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难过。
不知道何时被莫德雷德捏在手里的碎石子被她丢出，小碎石子落在亚瑟·柯克兰德发顶上，还带着对方掌心里的温度。
一点也不痛，但是……却那样沉重。
上一个被莫德雷德用石头丢过的人，似乎是兰斯洛特……这么想着，亚瑟更加沮丧了。
他金色的头发似乎都失去了一层光泽，显得无比暗淡。
“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她高昂着头，沉声道：“真令人作呕，无论是你，还是那个时代。”
那个时代……令人作呕？
因为过于震惊，英国先生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看向莫德雷德，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能够理解的东西。
在他的心里，那个有亚瑟王的时代，一直是他的骄傲。
他给自己冠上‘亚瑟’的名字，自此一直注视着他的王。
从追逐，到怀念。
那个时代，是绝对不能褪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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