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都完工后，他拿准备好在一旁的湿纸巾，帮她把手擦了一遍。最后摊平她的手欣赏了一阵，觉得是她原先的甲型就漂亮，所以他怎么笨手笨脚都不会给她剪得难看。
他会的也就这两样最基础的工具，其他的他认不全，干脆也不折腾，将她的手塞回到被子里。收拾好修甲的工具盒放回包里，然后他去拿脸盆盛水，拧毛巾给她洗了把脸。
出门倒水时正见他俩从外面回来，大爷爷将清水道的工具放回墙根后，记起来道：“对了，你来得正好，我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喂她吃饭。厨房里还剩早餐，你一会儿自己想办法怎么叫她吃。”
他怔了怔：“那昨晚上她怎么吃的？”
“没吃。我找了营养液给她挂上。”他道，“如果你也喂不了，那你就出去多买些营养液回来。”
他不吭声，眉心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过了半刻，放下脸盆，默默地走去厨房。
阿牧拔腿要去厨房里帮忙，他忙不迭拉住他：“昨天的草药还没整理完，一会儿太阳该出来了，去准备准备要再晒一晒。”
盛了粥，傅侑林回到屋里，坐到床边的椅子里看她。明明前后相隔不过几分钟，在听说她昨晚没有吃饭之后，便突然觉得她瘦了。
被子盖至她的半截脖子为止，她的整副身体都拢在被子底下。端起碗，他舀了一小勺的粥。粥里添了红薯，红色的沫儿混在期间，比普通的白粥要香。
傅侑林吹了吹热气，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塞进她的嘴里，碰到了她的牙齿，受到了阻碍。
他顿住，收回勺子，暂且放下碗勺。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碎发，尔后倾身。伏过身体，隔着被子，大胆地将她拥在怀里。身体压得很低，但还是保留住最后的一丁点儿缝隙，不完全碰到她。感受她氤氲到空气里的体温，感受她轻缓的呼吸。
不多时他松开她，坐直身体。重新端过碗勺，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粥含住。倾身，贴上她凉凉的嘴唇，将自己的嘴里的东西，送进她的嘴里，并迫使她咽下去。
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了，算是轻车熟路。季微凉的身体处于放松的自然状态，所以并没有抗拒。只是当他喂完这一口，松开她的嘴时，他发现她睁开了眼睛。
凤眸清净澄澈，盯着他，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空洞，疏离，漠然，就那么睁着。他怔住，突然就不敢动了，连话也不敢说，神经狠狠地绷成弦。静默地与她对视，等待她的下一步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微凉和他一样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歪回头，不再与他的目光有所触碰，直直的，毫无实处地凝在半空中。
傅侑林不知所措，甚至是紧张而忐忑。又等了她一会儿，没有等来她的反应，他才艰涩着嗓子尝试唤她：“老婆？”
顿了一下，他调整了自己的语音和口吻，带着些许轻松，问：“醒了？睡饱了么，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她没有动静，他喉咙一哽，手指轻轻擦了擦沾染在她的唇上的一点粥水，轻哄着道：“先起来吃点东西。”
她依旧不给反应，这种明明睁着眼睛却毫无生气的样子。比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还要令他觉得难受，妥协着又道：“不愿意起？好，没关系，那就不用起，我继续喂你。”
话音刚落，他重新去抓调羹。手不由抖了一下，调羹和瓷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其实这并没有怎样，可他还是脱口而出“抱歉”，就好像现在的他毫无原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他的错。
舀了一勺的粥，他轻轻地吹气，待温度差不多，他将调羹送至她的嘴边。季微凉一动不动，他的手再往前，调羹了一部分进她的嘴里。
结果还是和第一次一样，碰到了她的牙齿。心口一痛，他诱哄：“乖一点，张嘴。”
她无动于衷，并非刻意地咬紧齿关，只是十分自然的状态。如果他强硬一点，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叩开的。但他没有，他担心调羹嗑到她的牙齿。而且完全预料得到，即便他强行塞进去了，她也不会主动咀嚼，不会主动吞咽。
心头又是狠狠地一刺，他故意溢出笑音。如过去那般，一贯地带点小趣味，道：“那我就还是用嘴喂你了？”
当然，还是没有换来她的任何只言片语或者半分动静。傅侑林便又含了口粥在自己嘴里，然后倾过身体，贴上她的唇。像之前一样，顺利地喂进她的嘴，并迫使她咽下肚。
一口一口，他继续喂，直到一碗粥见了底。最后确认她全部吞咽之后，傅令元松开她的唇，静静地打量她。
季微凉还是那样睁着眼睛，整个喂食的过程都一样，眼神分明是清明的。可就是不给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不主动配合，也不激烈抵抗，这就是她的态度。
太阳出来了，大爷爷将草药从室内重新搬出到后院里晒。全部理顺后往回走，远远便见傅侑林站在主屋外的廊下。视线定定地也不知在看哪里，手里夹着根烟吞云吐雾，脚下又已经落了一圈的四五根烟头。
心头陡然冒出一阵的火，他上前就用力地从他的手中夺走没抽完的那半截烟，厉声：“”你的五脏六腑真的要全黑了！堂堂傅家的家主，别最后是抽烟抽死了！”
傅侑林的手尚保持着夹烟的姿势滞在半空，安静了两三秒，缓缓道：“她醒了。”
他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反应。好像这事儿特别正常惊不起任何的波澜似的，只问：“吃饭了？”
“嗯。”
“有哭闹或者其他情绪吗？有说话吗？”
“没动，什么都没有，”他泛一丝淡淡的苦涩。
“能寻死觅活反而好，把心里的苦闷都发泄出来。”大爷爷看着他的表情，挺不留情面的。“这样半死不活的，怕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傅侑林被“死”那个字眼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神经，面色煞白，一声不吭地就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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