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到了年节,陆府上下皆张灯结彩,喜庆的窗花楹联妆点着各处院落.
暖阁里,大姨娘坐在软榻上,就着烛火的微光低头绣手帕.那圆形的竹篾子绷得紧紧的,针线穿梭间,一朵嫣红的牡丹渐渐成型.
做绣活最是伤眼睛,尤其是在这夜间.可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大姨娘有些眼乏了,她随手将绣绷放在榻上小茶几上,闭目揉了揉眉心.
“姨娘！”
忽的一声急促的叫唤声响起.随后,一个身着豆青色碎花袄子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她扶着门框,气喘吁吁,一张脸因急速奔跑而染上了两团红扑扑的印子.
大姨娘闻声望了过去,不悦地蹙起眉,她道：“今儿是喜庆日子.你个小蹄子慌里慌张做什么？”
小丫鬟缓了口气,忙进去向自家主子禀报：“姨娘,老爷咱们这儿来了！”
大姨娘一听,面上有了喜色.她忙起身道：“老爷到哪儿了.”大姨娘抚平了衣服上的褶子,又将髻上的珠钗簪紧.久未听到回应,她便微愠回头：“你这丫头,聋了不成,怎么不说话？”
“哎……”小丫鬟扯了扯手中的帕子,神色略迟疑了一瞬,随后一咬牙,噼里啪啦地说道：“主子,奴婢瞧着不是好事.”她焦急道：“奴婢方才去看时,老爷已经领人到了咱们院子的外门处.您是没瞧见,老爷那神色太瘆人,跟要吃人似的.”
大姨娘心头疑惑顿起,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那雕花木门便被无情地一脚踹开.
只闻“哐当”一声响,那木门跟要坏掉似的,来回晃动了几下,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你养的好女儿！”平地一声呵,却正是陆府的掌舵人——陆离.
他将身后的陆清妍推搡进门内,脸色阴沉难看.
大姨娘听出陆离声音里怒气,心道不好.再一瞧被跌倒在地的女儿,霎那间差点眼前一黑,要晕厥过去.
她女儿陆清妍伏趴在地上,衣衫不整.身前的衣襟松松揽着,依稀可见白皙颈脖上的淡粉淤痕.刺眼极了.
大姨娘做为过来人,当然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再望上一瞧,女儿清妍的妆容花了,口脂也晕作一团.发髻更是凌乱的厉害.像是……像是被人欺辱过.
大姨娘心疼女儿,哭嚎着就扑了过去：“娘的妍儿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做了这等子丧尽天良的龌鹾事！”大姨娘捶胸顿足,着急的望着女儿,“妍儿,你倒是说说话呀,到底是谁害了你？！”
陆清妍没吭声,唇色发白,紧紧抿着.大姨娘又连忙抬头,看向陆离：“老爷,妍儿不是随您去宫中赴宴了吗？怎么会……”大姨娘嗓音颤抖着,“怎么会弄成这样？”
陆离冷哼了一声,眸光比寒冰更甚.他没好气道：“那得问你这个好女儿！”
大姨娘一听便晓得事情不寻常,使了个颜色,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皆退下.那雕花木门也被妥当合上.
见无外人,大姨娘遂忙问：“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呐？”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陆离的火气就立马蹭蹭蹭地冒了上来,挡也挡不住.他平日最是好面子的人,今儿却在上司同僚们面前丢尽了脸,如何能不恼.
陆离气得来回踱步,指着陆清妍骂道：“你这好女儿竟然给六殿下偷偷下狼虎之药,想……”陆离猛地一挥衣袖,觉得这话说出来简直丢人,“想行苟合之事.借此攀上人家六殿下！”
大姨娘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偏偏陆离还厉声地责备她：“你这个当娘的,难道平日里一丁点儿礼义廉耻都没有交给女儿？竟然养出来这么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
陆离极少骂这样狠的话.大姨娘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在这陆府里头,陆离无疑就是天,必须得其看重,才能有好日子过.
大姨娘忙爬过去,抱住陆离的腿,仰面哀求着：“老爷,妍儿不是这样的人.这事太过离谱,怎么……”大姨娘抹了把泪,哽咽道,“怎么可能是妍儿做出来的？”
“怎么可能？”陆离冷笑一声,扼住那大姨娘的下颚,力道极重,“你问我怎么可能？”他咬牙切齿道,“她事情败露,与些个太监厮混在一处,当场出丑,还能有假不成？”
陆离颜色阴鸷：“都是因为有你这样不明事理的生母,才把她养成如今这幅模样.”语罢,陆离毫不留情地挥开大姨娘,抬腿怒而离去.
室内被只剩下大姨娘与陆清妍母女二人,大姨娘走到女儿身边,问道：“妍儿,你爹说的是真的吗？”
陆清妍没说话.可那神色已是默认.
大姨娘只觉得脑子一空,啜泣了起来：“我的儿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这给皇子下药之事,你怎么敢做出来？”
陆清妍听着耳边的哭嚎声,只觉得心烦的很,遂没好气道：“事已至此.娘您且安生些,哭也没用.”
“你叫娘怎么能安得下心？”大姨娘啼哭止不住,“出了这档子事,你以后可怎么说亲事？你娘我可怎么出去见人？咱们母女俩都得沦为旁人的笑柄呐！”
大姨娘对女儿怒其不争,语气也带了些痛惜与埋怨.
陆清妍反口相讥：“娘,你以为我想这么丢人吗？”她泪簌簌地往下落,“我只是想嫁给六殿下.谁成想……”
她也掩面哭了起来.
“糊涂！”大姨娘气道,“你怎的这般蠢钝！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陆清妍本就心情糟糕透顶,兼之亲娘的责骂,顿时火气也上了来.怒不可遏地和大姨娘对骂起来.
这母女二人心中皆有怨气.骂到最后,大姨娘指着陆清妍,气得牙痒痒：“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陆清妍一听,愤恨地咬了咬唇,也当即扬声道：“我也没你这般,只知抱怨的娘！”
至此,母女二人彻底闹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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