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份之前,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可以吗?”洛修斯语速很慢,像一边在思索一边说话,“朋友”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同样陌生,“如果你很孤独,这几个月我可以陪你,如果你很疲倦,我可以倾听你的苦恼。”
“我不懂人间欢愉,但这值得和朋友去看看,一个人活着太无趣了,生命应当有许多值得留恋的光彩。”洛修斯叹气,“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
洛修斯空白地想了一会儿,他不太能清楚地明晰造物们的内心需求。
从前他不会去在意,可现在他要成为造物中的一个,需要去理解喜怒哀乐的存在。
在人界的这段时间里,他想要真实地体验一个造物的人生,想要“真正的成为洛修斯”的念头,起因于他发现作为神灵他无法与造物共情。
造物人生的波折、坎坷、痛苦在他眼中稀松平常。
他无法将自己的脚步停留在人间,他只能机械地完成天命之子的任务——
迅速击败所有的种族,然后迅速成神。
神明的身份让他无法完成天命之子的命运线。
只有造物可以,拥有七情六欲的造物。
但洛修斯也不知晓他该怎样做一个造物,除了尽量收敛过于强悍的力量。
或许还有关切身边的人?
洛修斯脑内空空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在句子最后谨慎地缀上了这样一句:“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可笑。
这个傻子说,要当他的朋友。
这也是主的授意吗?
第一次有谁和缪金说,要当他的朋友。
缪金突然对这样天真无知的神明玩物失去了所有折磨、讥讽的兴致。
他们永远不会同处一个世界。
高大的不死族重新戴上斗篷,俊丽的面庞遮在黑色斗篷下。
“九月再见,我始终可以找得到你。”他冰冷的手指划过银发少年的脸颊,“不要有逃脱的心思,在你逃走前,我会带走你的性命。”
“……”洛修斯沉默了,在缪金即将出门时,洛修斯拉住了他斗篷的一角,“你要走?”
缪金侧过身,眼瞳在阴影中愈发沉暗,讥道:“难道你还想与我日夜相对?”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缪金要走。
九月份再来找他。
那这不行。
洛修斯说:“我想跟着你。”
缪金扬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想看见你这样蠢不可及的人出现在我眼前。”
洛修斯不为所动:“你说我的命是你的,你需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规则闻言大惊,划了一道波浪线:“什么?”
保护人身安全?
要脸?
主变了。
缪金冷笑:“所以这是你答应我的原因?”
洛修斯闭嘴不答。
缪金讥讽:“你认为谁会敢在主面前,威胁你的生命安全?”
洛修斯自然而然地回答:“弗拉德。”
缪金:“……”
缪金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洛修斯寻求大哥庇护的行径。
他还是,推开了洛修斯,离开了旅舍的房间。
洛修斯冷静地坐回小凳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规则写:“你怎么又放他走了?你不和他决斗吗?”
洛修斯说:“我和他决斗今天就可以结束。”
规则:“所以?”
洛修斯说:“所以代表我明天就得去守望森林。”
金色字迹抖了抖,好像带着愤怒,每一个笔画都格外用力:“所以你准备把缪金放走,再心安理得地找借口去找缪金,好不去守望森林找谢菲尔德??”
洛修斯又淡淡地喝了杯水。
金色字迹继续写:“对谢菲尔德你就这么心虚?”
“不是心虚,”银发少年露出平和的微笑,“只是无关紧要,精灵族的存在只是一个意外,与不死族不同,我亏欠不死族,亏欠缪金,但精灵族得以存在,不过是我没有选择抹除谢菲尔德的存在罢了。”
金色字迹骤地敛笔。
银发少年温和地说:“你该知晓,让他存活至今,以公允对待精灵族,是我对他最后的慈悲。”
“世间为我所拥有,我永不厌恶谁,”神性重新从少年的面孔上显露,宽宏、渺远,永不可企及,“世间只有不为我所承认的存在。”
规则一时沉默,没有再写字。
它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作为规则,它不是神明,它的存在只为了与世界的大命运线交涉,帮助神灵建立一个更有秩序的世界。
比起神明,规则的心性更接近于造物。
倘若不是有命运线挑衅到神明存在的天命之子的出现,规则不会与主打这样多的交道。
即使同为凌驾于所有造物之上的存在,规则仍与主无法共通。
所以即使上万年来,谢菲尔德这个名字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样再不曾被提及,规则仍单纯地以为主只是厌恶他而已。
厌恶上万年前发生过的事。
初生的神灵同样懵懂无知。
神灵初生时,规则尚未诞生,世界的大命运线尚未形成。
世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神灵。
他不知晓自己要做什么,他想造个会说话的造物来陪伴他。
可神灵不知道该创造一个怎样的造物,他不知道造物该有怎样的模样、形廓、色彩。
于是神灵为了创造一个造物的愿望点亮了光。
有了光,便有了暗。
对第一个造物的向往,催使初生时羸弱的神灵分出了天地,分出了光暗,聚集了日月星,划分了海洋、火焰、泥土、风流。
他把色彩赋予世间来观测它们的模样,来挑选第一个造物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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