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有一股莫名的安静,顾君寒脸色寒凉,迈着大步往那处走着。
祝无双见状,压下心中的疑虑,跟了上去。顾君寒此时已经到了一处草丛前,这草不知道多久没有修剪,有着半人那么高。
微风拂动,草丛也跟着晃动,此时,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祝无双抬头望向他,面容冷峻,藏在阴影里,让人难以摸出他的心中所想。只见他挥手,身旁立即出现了几道人影,“搜。”
一声令下,几人的身影便匿身于那半人高的草丛。
“啊——”
祝无双感到,一个温软带着体温的东西爬到了自己脚上,温润柔和,隔着薄薄的绣花鞋,异样的感触。一个蹦跶纵上了顾君寒的身上,“有……有东西。”
祝无双过了许久,才敢往那处瞧去,谁知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么恐怖,一只灰兔子趴在地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顾君寒伸手扶着她,像树袋熊一样地趴在自己身上的她,低头看去,轻笑出声。
她忽地就泄气了,从顾君寒身上下来,脸上惊犹未定。
吓死她了,她以为是那滑腻腻的感觉,是什么蛇,还好还好。
“王爷,什么都没找到。”一个侍卫蹲到他身前,朗声回道。
顾君寒望着地上那呆呆的兔子,不出声,祝无双在一旁猜测,“那便可能是这兔子了。”
众人看向那趴在地上的兔子,双手揣在怀里,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人畜无害又呆呆的,没有兴致。
“嗯,下去吧。”顾君寒终是开口了。
寂静的院落里,只剩下两人,祝无双蹲下去,与灰兔子大眼瞪小眼地。
又伸出一根指尖,戳了戳它的耳朵,毛茸茸的。
这个兔子不怕人似的,任由着祝无双动它,甚至容忍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小东西,刚刚是你吗?”祝无双抚摸着它圆滚滚的背部,低头念道。
“小心!”顾君寒一把扯过祝无双的衣袖,那兔子像是发了狂般癫痫起来,刚刚若不是他拉回了祝无双,便是要咬上去了。
祝无双看着它在地上抽搐几下,而后便彻底不动,瘫软在地。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已经变得赤红,死不瞑目。
“这是……”
“中毒了。”顾君寒只略略瞥一眼,便一口断定出来。
谁会对着一只兔子下毒!
这信南城里,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
“今晚先回去休息。”顾君寒搂过祝无双,目光淡淡地在那地上的兔子身上停留一下,抽身离去。
祝无双垂下眼睑,刚刚那‘咔嚓’声,必定不同寻常,转头再望向那草丛,无风自动,在月下竟显现出一股子神秘来。
阁楼上的宋越居,正是瞧得两人挽肩的这一幕,喃喃自语,“也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真正地开怀。”
这夜,顾君寒厚着脸皮住进了同仁客栈。
洗漱完后,他倚靠在床,看着那个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风姿绰约。
对着铜镜,一点点地取下头上的发簪。
她平日里简约为主,常常是素面朝天,发间偶尔也就点缀了一两根珠钗,所以他爱摸她的头发,手心满满地都是她的秀发,温润细腻。
祝无双感到有人捏着自己的长发,抬头看着镜中,是他下床来到自己身后了,低垂着眸看着自己的发钗,动手欲拆。
祝无双便停手,等着他给自己取下来。
心中念头一起,“王爷手法好熟练,莫不是在那个女子身上试过。”
顾君寒手下一顿,抬起头,在铜镜中两人对视了,见到她眼里藏的那点笑意,不甚在意,“想这样很久了,第一次练。”
祝无双莞尔一笑,等到两人都收拾好上床,躺在顾君寒臂弯里,祝无双忽地就想起了一句艳诗。
“你说这场景,像不像那句诗中写的?”
“哪句?”
“昔宿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顾君寒看着怀中的女子,缓缓念出,眸中带着点点笑意,在他看来,甚至别有一点娇俏,手指继续在她的发间摩挲着。
“嗯,极是应景。”
祝无双笑得更欢了,本是很久之前看的一句诗,蓦然浮现在脑海里。
果真是许多时候,背的那些诗词,像是看不懂的一幅画面,存在心底。
一天,遇到了某个风景,某份心情,就忽地明白了那首诗,那句词,那幅画。
这种感觉,是如此恰当,以至于她无法用其他词语来形容。
“无双。”
顾君寒见着她的笑颜,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我一直有个问题。”
祝无双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看着他示意他问。
“你小时候没有读过书,怎么会识字吟诗的?”
顾君寒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一瞬间的愕然,心下微微一沉。
这当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了。
祝川是跟着自己,才认得一点字的,祝阳年纪小的时候,便被送去学堂与药铺,他们会识字都不稀奇。
但是祝无双,她一个山间的农女,据他调查幼时没有读过书,但是偏偏,你与她相处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她的谈吐的。
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气度与思想的。但偏偏,他初遇时便查过她,毫无疑点,也曾试探过祝川,都一无所获。
所以,上次在平阳城,他容忍了顾长流暗中调查祝无双,一是认为自己调查过,不会有差错,二是他心中也一直对此存疑。
祝无双的种种,太不像是一个山间女子的见识了。
“这句诗我偶然听到的,觉得好玩便背下来了。”祝无双不是没想过被问这种问题,说辞都准备好了。
然而等到真正面临的时候,心中还是闪过一丝愕然,他终于开始怀疑了吗。
斜斜地往他身上一靠,口气淡然地说着,“识字的话,小时候爱识字,也常常跟在刘老村长的身后,学了点儿字。”
“大多数都不认得,只认得一点简单的字。”
顾君寒低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个解释也不是不可以。
他搂了搂祝无双的肩,“嗯,下次得空我教你习字。”
祝无双勾起嘴角,垂下眼眸,语气故作轻快,“好啊。”
看来她以后得收敛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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