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飞收拢人马，回到城楼上，向慕容顺交差，心头的疑问却是止不住。
“大王，这太上王，咱们就……不追了？”慕容飞心头总是觉得不得劲，放虎归山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慕容顺优雅地笑了：“王叔祖，若是孤这做儿子的派兵追杀父亲，日后吐谷浑百姓会如何看我？天下间当如何议论孤？”
慕容飞语塞了。
这事说出去确实不好听，可是，也不能任由慕容伏允逃遁啊，哪怕将他抓回来幽禁也好啊！这样下去后患无穷！
慕容顺的目光看向阿狼：“孤知道你的先生已经来了，替孤带话给他，勿使孤有弑父之名。”
阿狼沉默着下城楼、出城门，打马向积石山方向奔去。
慕容飞怔怔地看着慕容顺，一时百感交集。或许这才是吐谷浑最佳的王者，虽然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心够狠、脸皮够厚！
阿狼策马缓缓而行，直至两枝箭矢射到马前。
“转告巫恶大人或者李猪儿，就说阿狼到了。”
“阿狼？”李猪儿快步从山林里走出来，满眼的欣喜。“监军可是成日念叨你哩。”
阿狼下马，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李猪儿絮絮叨叨的带着阿狼前行，便见巫恶与席君买正席地而坐，细细地品着独酌酒。不要提军中不许饮酒的规矩，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喝点酒疏通血脉才是正理，为此巫恶还向大帝要了特许，准许此次出战的士卒战时饮酒。
“先生……”阿狼躬身行礼。
“慕容顺是要我们灭了他老子？”巫恶笑容可掬的看向阿狼。
阿狼仿佛毫不意外先生能看破慕容顺的心思，恭声回答：“慕容顺的话是：勿使其有弑父之名。”
席君买大笑：“这是要树贞节牌坊呐！”
“没那么简单。”巫恶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慕容顺怕是觉得自己的位子能坐稳了，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阿狼，你且如此……”
慕容伏允匆匆奔逃，不忘把剩余的粮食席卷一空。
麾下侍卫的减少是坏事，也是好事，至少这粮食就能支撑更长时间。
虎目噙泪，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侍卫，慕容伏允心头凄凉，难道这就是英雄迟暮的归宿？
侍卫长突然回首，脸色有些难看：“有追兵！”
“这逆子是要赶尽杀绝啊！”慕容伏允一声长叹。
侍卫长脸色更难看了：“不是慕容顺王子，是大虞军队。”
一腔怒火在熊熊燃烧。
虞人想干什么？孤都到这地步了还不依不饶，还落井下石？
不对！
慕容伏允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从一开始虞人就和慕容顺这逆子勾结，否则以这逆子的鼠胆，如何敢公然占了北宁城，断了吐谷浑大军的粮草？这分明是与虞人配合！
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输了个一干二净，像什么慕容飞撤兵之类的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虽有变数却影响不了大局。
逃是逃不的，再怎么地，以自己新败之师的低落士气，断然不可能跑过人家养精蓄锐的队伍，结果只能是麾下侍卫越来越少，渐而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个时候，打是唯一的办法，至不济也得崩掉他半口牙！
“停下，布阵！”慕容伏允驻马，眼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这一刻，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王者的资格，但他没有失去一个勇将的荣耀！多少年了，可有人记得，他慕容伏允在登基称王之前，也是个名噪一时的悍将！
“吐谷浑儿郎，随我杀敌！”慕容伏允嚎叫着，策马前冲，闪亮的弯刀出鞘，顶着凛冽的寒风冲了过去。
近了，近了！
“放箭！”眼见大虞士卒扔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圆乎乎的玩意儿，慕容伏允疯狂的叫道。
乱矢齐飞，虽然距离略远，还是有十余名辅卒中箭倒地。
但是，与此同时，辅卒们掷出的霹雳弹轰然炸开，侍卫们一片片的倒下，慕容伏允身边的马啸声越来越少，连侍卫长都已倒下！
慕容伏允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负伤了，腰背上两处火辣辣的感觉，清晰地提醒着他已经受到重创。
但是，顾不得了！
慕容伏允身子伏在马颈上，弯刀扬起，重重地劈向那手持马槊的首领——巫恶。
金铁交鸣，慕容伏允悲哀地发现，自己全力一击被这貌不惊人的小子稳稳当当招架住！
老了，若是在年轻时候，这一刀即便不能削下他脑袋，也足够斩断整杆马槊！
疯虎似的挥动弯刀，执拗地斩向巫恶，即便被马槊挑得胸腹间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英雄迟暮，即便是落幕也要轰轰烈烈！
微微出乎他意料的是，周边的士卒丝毫没有要围攻的趋势，反而纷纷让开，一幅吃瓜看戏的模样，似乎对巫恶信心十足。
“养尊处优那么多年，还能保持九级武师的战斗力，难得可贵。”巫恶忍不住赞叹。“投降吧，大虞怎样我不敢保证，至少我是不会杀你的。”
“堂堂吐谷浑的王，只可以站着死，不可以跪着生！”慕容伏允撕开碍事的王服，露出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箭袖武士服。“来吧，痛痛快快厮杀一场，让我死得有尊严些！”
“如你所愿！”巫恶马槊平举，一夹青云驹，仿佛一头怪兽般的冲过去！
慕容伏允暴喝一声，弯刀奋力斩下，却发觉斩了个空，槊尖灵蛇似的绕过弯刀，径直扎在他心口上。
“好……槊。”慕容伏允赞了一句，弯刀无力地落了下去，大股的血液喷涌而出，身子开始发飘。这小伙，武艺应该胜过当年的自己了吧？
“可惜了，要是抓活的回去，陛下会更满意。”席君买有些遗憾。
巫恶耸了耸肩：“算了吧，当年卫国公干过这事，结果立刻被御使弹劾纵兵劫掠，吓得卫国公从此闭门谢客，我还不想过那种老人家的生活。”
“大王！”尸堆中，残缺不全的侍卫长爬出来，看到这一幕，悲愤的大吼。
“成全了他吧。”巫恶拍拍李猪儿的肩头。“主仆黄泉一路，也算是个佳话。”
李猪儿熟门熟路的提刀上前，一刀收割了侍卫长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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