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先认识一下吧,过去两天我们也算见过好几面了。”
方全搬了张椅子,坐在了阿三的对面。
坐在床上的阿三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方全,半响,他才道:“我叫恰马尔。”
“噢,恰马尔是吧?行,那你就说说看,你是受了什么人的要求打探我的消息?”方全继续问道。
“嗯?”
恰马尔抬起头,似是不相信的与方全对视,他稍有迟疑,但转瞬之后就一个劲的摇起头道:“我没有,我没有打探你的消息!”
“呵,你不要紧张嘛。”
方全拍了拍恰马尔的膝盖,用宽慰的语气说道,他脸上挂着微笑,显得信服力十足。
只不过恰马尔对他的印象恐怕早已有了定型,想要短时间的扭转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下猛药才行。
“我真的没有打探你的消息。”
恰马尔再次否认,不过眼底深处,却是难以遮掩的惊恐。
“这样,你不承认没有关系,不过你可以先听听我说的对不对。”方全顿了顿,开始给恰马尔下起猛料:“我猜测,应该是在两天以前,有人找到了你,给你了一笔钱,然后让你去机场载客,如果载不到我,就没事,但如果载到我了,就需要把我的一切行为都记录下来,然后给那人报上去。你因为钱,答应了这个要求,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你以为我只是个得罪了人的普通人,甚至开车的时候还故意绕远路,从我这儿诓走了两百块,你想着,反正我是得罪了人的,即便是被发现,你也有足够的底气,再者说,就算退一万步,你还有那么两大袋子的钱,足够你全家滋润的活上很长时间了。”
方全边说着,边观察恰马尔的面部表情变化。
虽然恰马尔努力的让自己面部表情不要有任何变化,但是从他时不时抽搐的嘴角以及闪躲的眼神来看,方全估计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呢,你没有想到,我去了费尔南多兄弟俩的底盘,还把火手给逮住了,你在出租车上故意说了费尔南多的名字,我猜测很可能是你和他们有过节,想着如果我在他们那边出了事,那些给你钱的家伙应该会去找他们麻烦,到时候火手被那些人收拾,你也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只不过你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把火手还有他的哥哥给摆平了,所以后来你开始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感觉到了害怕,但在那时候,你应该还是有一丝侥幸心理的,觉得之前你诓我钱的那件事我没有计较,所以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等到事情结束以后,你依然可以带着那些钱,远走高飞,去其他地方继续过你的潇洒日子。”
“然而,很不幸的,我又来找你了。而且这一次我的目标是福克斯,所以你担心,害怕,以至于当我在后来找到你的时候,你差点当场吓晕过去,然后就是后悔,后悔为什么要碰上这件事,然后你回到这里,应该是有了反悔的心思,你不想再掺和进这件根本不是你能够涉足的事情里面来,也想着曾经虽然没有多少钱,却不用这样担惊受怕过每一天的日子,你后悔了,自然就是要把钱退回去,只不过那些人不同意,于是你的家人成了人质,你也成为了监控的对象,从此以后,只要我找你,你就必须要同意,所以你才会把那两袋钱摆在一边,整个人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对了,你是不是还想过要自杀?只不过想起了家人,又迟疑了。”
方全一口气说了许多,恰马尔一直听着。
方全说完,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窗外,月光盈洒,楼底下的街道上只有流浪汉和野猫在行动,这里不是闹市区,所以几乎看不到什么车子,自然也没有了行人。
这样静谧的夜晚,真的是很适合聊天。
据说是在黑暗的环境下,人与人更能够产生信任,因为黑暗意味着不明确,而在久远的历史长河前头,那时还有没有灯火,黑暗更加代表了危险,而在黑暗中,一切同族同类,都将是同伴的最佳对象。
这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潜意识。
恰马尔自然也不能躲过这样的命运安排。
当方全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以后,他终于是抬起头来,正视前方。
他说道:“你说的基本上都对了,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在我后悔了以后才把我的家人掳走,而是一开始就把他们带到了别处,当时他们和我说的是,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别墅社区,那里的环境好,学校好,治安好,他们可以先过去享受,而我,只需要留下来办完一些事情,就能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你信了?”
方全疑惑着回过头。
“为什么不信?”
恰马尔反问,却看着方全那表情,他当然明白方全的话里透着怎样的意思,便解释道:“你无法理解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多么的渴望那样的生活,而我最关注的的并不是什么优渥的生活,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在这个街区,学校是公立的,里面的其他孩子都是社会的底层,他们长大以后或是做着卑微的工作,赚着微薄的薪水,每天从早忙到晚,也不过是图个温饱而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以后也这样。”
“那么……你是凭什么觉得那些找到你的人会信守承诺呢?”
方全继续反问。
“我信守了我的承诺,他们凭什么不遵守他们的诺言?”
恰马尔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事实上不仅仅是恰马尔,在这片土地上,很多人都信奉着契约精神,然而所谓的契约精神,就好像那古老的寓言,当狼碰上了羊的时候,如果狼放过了羊,那并不是因为生命平等,而只是狼肚子是饱的,那不是尊重,而只是怜悯。
同样的,一切契约精神能够维持,最基础的动力不是良知,而是力量的平衡。
“因为他们有钱,而你没有。你离开了他们的钱,你还是这样,他们离开了你,却完全再找到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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